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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的夏夜,秦淮河上流光溢彩,画舫如织,丝竹管弦之声随着温润的夜风飘荡,似乎要将前些时日的烽火硝烟尽数涤荡干净。狼山之战的胜利,如同给这座日渐繁华的吴国都城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市井之间,谈论的都是贺齐将军的悍勇,文聘都督的水师之利,以及吴公陈暮的英明决断。
然而,在这片升平景象之下,暗流依旧在不易察觉的角落涌动。
河畔一座不甚起眼,却颇为雅致的私人别院内,一场小范围的夜宴正在进行。与河上画舫的喧嚣不同,此处显得格外安静,唯有偶尔传出的低语和杯盏轻碰之声。
在座的有数人,主位上的是一位年约四旬、面容富态的中年人,姓全名瑞,乃是江东大族全氏在建业的主事人之一,与贺齐家族关系密切。下首作陪的,有丹阳本地的一位豪强代表,有在江北经营矿产生意失利后悻悻而归的商人,还有一位身着文士衫、眼神却颇为精明的中年男子,乃是顾氏旁支的一位管事。
“……说起来,此次平定山越,贺公苗将军居功至伟啊。”丹阳豪强抿了一口酒,感慨道,“只是,手段也未免太酷烈了些。那些山越,说到底也是人命,迁出深山,分田编户,本是好事,可这过程……唉,听说死了不少人,怨气怕是结下了。”
全瑞放下酒杯,澹澹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贺将军也是为了永绝后患。只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如今江北那位陆都督,行事之风,与贺将军相比,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话立刻引起了在座几人的共鸣。
那江北商人立刻抱怨道:“全公说的是!那陆伯言,眼里只有他的新政,什么矿脉、盐利,统统收归官营!我们这些早年投入本钱,打通关节的,如今血本无归!说什么‘法不阿贵’,可这法度,也不能断了大家的生路啊!”
顾家管事也慢悠悠地开口:“陆都督年轻气盛,欲行王道,其志可嘉。然,治国如烹小鲜,操之过急,恐适得其反。听闻其在江北,因盐铁之事,连贺齐将军的颜面都未给,杖责其侄,申饬全绪……长此以往,只怕寒了江东旧臣之心呐。”
全瑞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贺景被杖责,全绪被申饬,这不仅是打了贺齐的脸,也是拂了全氏的面子。他叹了口气:“陆都督深得主公信重,我等又能如何?只是如今朝廷用度日增,各处都要钱粮,若能将部分矿藏、盐井交由民间承办,抽取税赋,岂非两便?何必一定要官府垄断,与民争利?”
“与民争利?”那商人嗤笑一声,“全公说得委婉了,这是断人财路!”
几人低声议论着,言语间充满了对陆逊新政的不满和对自身利益受损的愤懑。他们并非想要造反,但那种被排除在权力和利益核心之外的失落感,以及家族势力可能被逐渐削弱的危机感,让他们聚集在一起,寻求某种程度的共鸣和可能的转机。
“听说……曹魏那边,最近有些新的动向?”顾家管事忽然若有所指地问了一句,目光扫过全瑞。
全瑞眼神微动,摆了摆手:“此事关乎重大,不可妄议。我等只需做好本分,静观其变便是。” 他虽未明说,但语气中的暗示,却让在座几人心领神会。曹魏的威胁,在某些时候,或许也能成为向建业施压的筹码。
夜宴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送走客人后,全瑞独自站在庭院中,望着秦淮河上的灯火,眼神闪烁。他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心中盘算着。家族的利益必须维护,陆逊的势头必须加以制衡,或许……是时候动用一些在朝中的关系,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力量了。
汉中,丞相府。
与江东秦淮河的温软不同,此地的夏夜带着一丝蜀地特有的潮闷。诸葛亮坐在书斋内,羽扇轻摇,面前摊开的,是马良刚刚整理好的关于近期天下局势的详尽分析。
“丞相,江东经此一役,虽有小挫,但根基未损,反而借此整合内部,威望更隆。”马良沉声道,“陈暮用贺齐平山越,用文聘破海寇,用陆逊稳江北,用人得当,调度有方。其‘固本培元’之策,正在逐步见效。尤其是陆逊在江北推行之新政,虽引发内部些许波澜,然若能持续,假以时日,江北必成其北伐坚实基地。”
诸葛亮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荆州边界部分:“李严处,近来可有异动?”
马良回道:“自上次商船事件后,李将军收敛了许多,边境暂归平静。然据我方细作观察,其营中练兵愈发刻苦,且与江东边境守将的私人书信往来并未完全断绝,信中虽无非议朝廷之语,但对江东戒备之意,溢于言表。”
“李严……其心难测。”诸葛亮轻叹一声,“他镇守荆州交壤处,关乎大汉东线安危,用之,则需防之。” 他沉吟片刻,“季常(马良字),你以为,眼下之势,我大汉当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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