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一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显然不相信一个年轻道士能比“西域宝贝”管用。她哭道:“真的?道长会治病?我孙儿烧得迷迷糊糊,村里的土郎中都摇头了……”
“略懂一些医术,不敢说包治,但或许能试试。”叶法善语气平和,目光转向阿罗憾,“还请让让。”
阿罗憾看着叶法善,眼神复杂——有警惕,有不悦,还有一丝探究。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对随从摆了摆手,让他们牵开挡路的骆驼。“既然道长有好生之德,便请吧。”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人莫名觉得有些发冷。
叶法善谢过,扶着老妇人往村西走去。身后传来商队继续前行的驼铃声,铃铛声叮当作响,却掩盖不住阿罗憾对随从的低声呵斥,那几句急促的胡语里,似乎带着明显的怒意。
老妇人的家在村西头的破庙里,说是家,其实就是在庙里搭了个草棚,铺着些干草当床。一个约莫五岁的孩子躺在干草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而微弱,额头上敷着块脏兮兮的布巾,显然病得不轻。
“前天淋了场雨,就开始发烧,一直不退……”老妇人抹着眼泪,“郎中来看过,说是风寒入体,开了草药,喝了也不管用……”
叶法善放下药篓,先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又翻了翻孩子的眼皮,瞳孔有些发直。他取出随身携带的艾草,用火折子点燃,待艾草冒出青烟,便在孩子的额头、手心、脚心轻轻熏烤,动作轻柔而专注。艾草的清香渐渐驱散了庙里的霉味,也似乎让孩子急促的呼吸平稳了些。
随后,他从行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的药丸——这是他在青云道馆时,跟着玄阳子炼制的祛病丹,用防风、柴胡、甘草等药材制成,对付风寒高热颇有奇效。他将药丸溶于温水中,又找来个干净的木勺,小心翼翼地喂进孩子嘴里。
孩子起初牙关紧闭,叶法善便用勺柄轻轻撬开他的嘴,一点点将药汁灌进去,直到最后一滴药汁喂完,才松了口气。“这几日别让孩子再吹风,多喂些热水,若是能找到生姜,煮点姜汤给他喝,发发汗就好得快了。”他从药篓里取出两道安神符,递给老妇人,“这符烧成灰拌在水里,每日喂一次,能安神退热。”
老妇人看着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潮红似乎也淡了些,激动得直抹眼泪,非要把那半袋小米塞给叶法善:“道长是活神仙啊!这点米您一定收下,不然我心里不安……”
叶法善推辞不过,便从布袋里取了一把小米,其余的仍还给她:“够了,这些就够了。照顾好孩子要紧。”
离开破庙时,已近午时。日头升高,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叶法善牵着马走在村道上,正准备继续赶路,却见村口的几棵老槐树下,几个村民正凑在一起议论纷纷,声音不大,却透着股不安。
“刚才那胡商真奇怪,”一个提着菜篮的妇人压低声音,“我家男人问他们信什么神,他们说只信‘上弟’,还说我们拜的菩萨、老君都是假的,没用!”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老汉接口,他手里拿着个刚买的琉璃坠子,此刻却有些嫌弃地掂着,“我刚才想摸摸他们铺在地上的那块黑布,就是绣着怪符号的那块,他们立马就拦住了,说是什么‘圣物’,凡人碰了会遭报应!凶得很!”
另一个年轻些的村民也凑过来:“还有个穿红裙子的女的,你们看到没?刚才走到村头那棵老槐树下,突然对着太阳跪下磕头,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话,那姿势怪怪的,吓了我一跳!”
叶法善心中一沉,脚步不由得停住了。异服异言、奇珍异宝,这些都只是表象,真正值得警惕的,是他们对本土信仰的刻意排斥与自身教义的神秘化。他们先用琉璃、香料勾起村民的好奇,再用“上弟”贬低菩萨、老君,最后用“圣物不可触碰”“碰了遭报应”来强化自身的“神圣性”与“排他性”——这种手段,与他穿越前研究过的某些外来教派的传播方式如出一辙,步步为营,看似温和,实则暗藏着侵蚀本土文化的野心。
他翻身上马,青灰色的老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凝重,不再慢悠悠地踱步,而是加快了脚步,沿着通往青云道馆的路小跑起来。风声从耳边掠过,叶法善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这队西域商旅的出现,绝非偶然,他们敢在藁木村如此明目张胆地宣扬教义、贬低本土信仰,背后恐怕牵扯着更大的图谋,甚至可能与其他地方的势力有所勾结。
他必须尽快回到青云道馆,将此事告知玄阳子。道教作为本土宗教,向来以“济世安人”为旨,面对这种带有侵略性的外来渗透,绝不能坐视不理。提前做好准备,联合周边的道观与乡绅,才能防患于未然,护住这方水土的安宁。
马蹄声急促地响在乡间小路上,远处的青云道馆在阳光下露出飞檐的轮廓。叶法善望着那熟悉的身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一场看不见的暗战,或许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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