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腑与五行相应,气血与天地同律,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甚至“看”到了气血在毛细血管里流淌的样子,像山涧里的细流,密密麻麻,却各有方向,最终汇入江河(主经脉),奔涌向海(丹田)。
不知过了多久,眉心突然一阵温热,像有人用温热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那层蒙在眼前的薄纱“啵”地破了,刹那间,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放大了数倍:能听到隔壁厢房师兄研墨的沙沙声,笔尖划过宣纸,连顿笔时的停顿都清晰可辨;能嗅到庭院里艾草与桂枝的混合香气,艾草的辛烈与桂枝的清甜,层次分明;甚至能看到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的尘埃,正随着气流缓缓浮沉,每一粒尘埃的轨迹都看得真切。
他猛地睁眼,目光落在矮几的茶盏上。那是个普通的粗瓷盏,平日里看就是灰扑扑的一片,此刻却能看清釉色下细微的冰裂纹路,像冻住的河流,纵横交错,藏着烧窑时烈火与水汽角力的痕迹。
“嗯。”玄阳子不知何时已坐在对面,正端着茶盏浅笑,茶雾氤氲了他的眉眼,“入了‘明境’了。”
叶法善茫然抬手,指尖触到眉心,那股暖意还未散尽,像揣了颗小太阳。“师父,这是……”
“明境者,明心见微。”玄阳子啜了口茶,茶汤在他舌尖流转,“先前你看物是物,如今能视物之微、感气之变。就像这茶,你再品品。”
叶法善端起茶盏,茶汤入喉,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先前只觉微苦回甘,此刻却品出了层层叠叠的滋味:先是茶叶的清冽,带着山雾的凉;接着是炭火的温醇,像灶膛里的余温;最后竟尝到一丝山泉水特有的甘润,甜得很淡,却很清,像雨后的山溪漫过青石。
他心中一震——这哪里是品茶,分明是感知到了水、火、叶三者交融的气息。茶叶吸了山的气,炭火带了木的温,泉水含了土的甘,这杯茶,竟是五行相生的缩影。
“存思到了这一步,才算真正摸到‘天人感应’的边。”玄阳子放下茶盏,指了指墙上的《黄庭内景图》,“往后画符、踏罡,便不止于形,更能通其意了。比如画‘镇宅符’,你不必死记符胆的形状,只需观想‘土气下沉,稳稳当当’;踏‘北斗罡’,不必硬记脚步方位,只需观想‘星辰定位,纲维不乱’——意到,气到,符罡自然灵验。”
叶法善望着窗外流转的云,忽然想起阿罗憾说的“唯一真神”。此刻再想,只觉得荒谬——天地万物明明是相生相济的,哪有什么“唯一”?就像这杯茶,缺了叶、火、水任何一样,都成不了味;就像人身,离了五脏、气血、精神任何一环,都不成其为“人”。那些黑袍人非要斩断人与祖宗、与天地的联系,逼着人认一个“唯一”,岂不是要把完整的天地人,硬生生劈成块孤零零的石头?
接下来的日子,叶法善每日在静室存思三个时辰。
有时观体内经脉如九曲黄河,真气如浪涛奔涌,遇到“险滩”(淤堵处)便放缓流速,一点点冲刷,直到“河道”畅通,再奔腾向前;有时观夜空星辰如棋子布列,北斗七星像把勺子,舀着银河的水,顺着斗柄的方向倒下来,化作真气,淌进他的百会穴。
第三日夜里,他观想星辰时,忽然觉得丹田气海与头顶的北斗星隐隐呼应,像有根无形的线牵着。心念一动,真气竟真的顺着那“线”流转起来,从丹田往上,过膻中,冲泥丸,再沿着斗柄的轨迹往下,回到气海,形成一个完美的圆。
他试着加快流转的速度,那“线”竟越来越清晰,仿佛能看到北斗星的光顺着“线”淌下来,与体内的真气交融,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正入神时,玄阳子推门而入,见他周身气息与窗外星辉隐隐共鸣,连发丝都镀上了层柔光,不由得抚掌笑道:“好!内外相照,这‘明境’算是坐稳了。”
叶法善收功起身,只觉神清气爽,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劲。他走到窗边,望着满天星斗,突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纪录片——那些被十字教摧毁的玛雅神庙,那些被改成教堂的印度教寺院,那些在“圣战”中焚毁的古籍……原来文明的坍塌,从来都不是轰然巨响,而是从“看不见”的地方开始:先是有人觉得“祖宗的东西老了”,再是有人信了“外来的才是好的”,最后连自己是谁、从哪来都忘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既能画符治病,也能挥剑护道。掌心的纹路里,仿佛藏着两条路:一条是玄阳子教的“守中”,守住文明的根;一条是自己悟的“观微”,看清邪说的影。
“师父,”他转身看向玄阳子,目光清亮,“明日起,我想把《黄庭经》抄一百遍。”
玄阳子挑眉:“哦?”
“弟子想在经文中找找,咱们老祖宗是怎么把‘人’安在天地间的。”叶法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韧劲,“那些黑袍人想刨根,我就先把根扎得再深些——扎在字里行间,扎在气血骨髓里。”
窗外的北斗星,斗柄正好指向东方,像在为他指认方向。静室里的烛火跳了跳,映得《黄庭内景图》上的经络纹路,亮得像要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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