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信教的人,他们更是狠。”张货郎往炉边凑得更近了,暖炉的温度把他脸上的霜气熏化了,露出冻得通红的皮肤,“有次我在镇上的茶馆喝茶,邻桌坐了个穿黑袍的,看那样子是个小头目。旁边有个老汉喝多了,念叨‘还是土地爷灵,去年求雨就应验了’,你猜怎么着?”
他顿了顿,像是在模仿当时的情景,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叶法善手里的木炭都差点掉了:“那黑袍人‘啪’地把杯子摔了,指着老汉就骂‘偶像崇拜,该下地狱’,还没等老汉反应过来,就从外面招呼了七八个信徒,把老汉摁在地上打,拳头跟雨点似的往脸上招呼,牙都打掉了两颗,嘴角淌着血,还被拖到街上示众,说是什么‘驱逐魔鬼’。”
“官府不管?”叶法善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炭上的纹路——那纹路像极了他书房里那幅《江山万里图》的脉络,蜿蜒曲折,却始终连着根。
“管?怎么管?”张货郎苦笑一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茶渣沾在嘴角都没察觉,“那些信徒抱团得紧,官府的人一到,就全跪在地上哭,说‘我们传福音,没犯法’。你要是抓了他们的人,晚上就有石头砸你家窗户,甚至有人在你门口撒狗血,恶心人。”
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叶法善:“沙州的王县太爷是个硬脾气,不信邪,想抓他们的‘长老’。结果第二天一早,县衙门的旗杆就被人锯断了,上面还挂了个血淋淋的狗头,眼珠子瞪得溜圆,就挂在县太爷的公堂门口。吓得县太爷当天就称病,再也不敢管了。”
叶法善的指尖猛地一颤,木炭落在炭盆里,溅起一片火星。他想起自己研究过的地方志,上面记载着历代官员治理地方的方略,从汉代的“以德化人”到宋代的“礼法并施”,核心从来都是“护民”二字。可如今,这些邪徒竟嚣张到敢在公堂门口挂狗头,这哪里是传教,分明是在挑战纲常伦理。
“他们还有个规矩,叫‘净化’。”张货郎的声音忽然发颤,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要是家里有人不愿入教,先是劝,劝不动就锁起来,不给吃喝,叫‘禁食赎罪’。再不行……就偷偷处理掉。”
“处理掉?”叶法善猛地抬头,目光如电——他穿越前研究过不少邪教案例,知道这三个字背后藏着多少血泪。
张货郎喉结滚动着,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在黑石岗附近见过一个新坟,没立碑,土是松的,旁边还扔着件破棉袄。听附近的猎户说,那是个老秀才,前清的举人,因为在茶馆里骂他们‘数典忘祖,断子绝孙’,被十几个信徒拖进山里,打断了腿,最后活活冻死在雪地里。他家里人不敢声张,只能趁着夜里偷偷把人埋了,连块碑都不敢立。”
“数典忘祖”——这四个字像针一样刺中叶法善的痛处。他书房的墙上挂着幅《孔子圣迹图》,案头摆着《道德经》和《史记》,这些泛黄的纸页里藏着的,是一个民族五千年的根。可这些十字教信徒,却要刨掉这根,用那些荒诞的邪说取而代之,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
“他们还特别贪财。”张货郎又说,“说是‘献给主,得救赎’,其实就是把信徒的钱往自己腰包里塞。有个放羊的汉子,攒了三年钱,想给儿子娶媳妇,结果被他们哄着,把卖羊的钱全捐了,说是‘主会赐他个金媳妇’。结果钱没了,儿子跑了,媳妇也退了亲——那女人受不了这邪教的规矩,连夜回了娘家。”
叶法善的指尖在炭盆沿上轻轻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这模式他太熟悉了:先画个虚无的“天国”饼,再用精神控制捆住人,最后榨干钱财,留下一地鸡毛。而那个叫阿罗憾的景教长老,恐怕就是这一切的操盘手。
“对了,”张货郎忽然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我在圣所外见过一个领头的,高鼻梁,黄头发,眼珠是碧绿色的,不像咱们中原人,也不像西域的胡人,听说就是从西边来的‘大长老’,管着好几个圣所。有人说他叫……阿罗憾?”
“阿罗憾?”叶法善心头猛地一震,指尖的节奏骤然停住。果然是他!在河阳镇时,这人就像条藏在暗处的蛇,如今看来,他早已在边境张开了毒网。
“就是他!”张货郎肯定道,“那人看着斯文,穿着件黑绸袍子,手里拄着根镶银的拐杖,可待人特别凶。有个信徒捐的钱少了,被他用拐杖劈头盖脸地打,拐杖头上的银疙瘩都把人打出血了,他还骂‘吝啬鬼,不配进天国’。我当时躲在树后看,那碧绿色的眼珠子扫过来时,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盯得人后背发凉。”
叶法善端起茶杯,指尖冰凉。茶水已经凉了,喝在嘴里涩得发苦。他想起阿罗憾在河阳镇时说的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当时只当是教派之争,如今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争,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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