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对!”张屠户把剔骨刀往肉案上一拍,“哐当”一声,震得案子上的肉片子都跳了跳,“前儿我给十字教送肉,隔着窗户听见马执事跟那几个黑袍人说,等把柳林镇的东西骗得差不多了,就去下一个镇,还说‘傻子多的是,骗了这个骗那个’!当时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想着先稳住他们,早掀了他们的桌子!”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滚油里,人群“轰”地炸了锅。
“我就说他们咋那么急着要东西!前儿还来催我献粮仓呢!”
“我家那口新铁锅,刚买的,被他们骗去了,说是要‘炼圣物’,现在炒菜都得用破瓦罐!”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得去找他们要回来!”
几个性子急的已经撸起了袖子,要往镇西头的十字庙冲。叶法善抬手按住最前面的赵老四:“别急。他们的教义,看着吓人,其实全是破绽,一戳就破。”他从老汉手里接过那块十字木牌,就是马执事在奉献仪式上常举着的那种,木牌边缘被摩挲得发亮。
“大伙儿看这木头,”叶法善把木牌举高,对着日头照了照,“跟后山的杂木没啥区别,就是普通的杨木,王掌柜药铺里的捣药杵,用的是枣木,都比这结实。他们说这是圣物,可你们看——”他从后腰抽出桃木剑,剑身在日头下泛着淡淡的红光,“真正的圣物,该是纯净祥和的,能让人心里踏实。这玩意儿,怕是常年跟那些迷药、煞气打交道,早就被污了。”
说着,他运转真气,指尖泛起一层几乎看不见的白光,往木牌上轻轻一触。就听“滋啦”一声,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猪油上,木牌表面突然冒出股黑烟,还带着股焦臭味。更让人吃惊的是,烟散后,木牌上竟浮现出几个模糊的黑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的牙印,歪歪扭扭的,看着格外瘆人。
“看到了吗?”叶法善把木牌扔在地上,“沾了邪祟之气的东西,才会这样。”
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有个捧着木牌的老太太手一抖,木牌“啪”地掉在地上,她像是被烫着似的往后跳了半步,紧接着抬脚就往木牌上踩,一边踩一边骂:“呸!骗了我老婆子的裹脚布,说是能做圣衣,原来是这么个脏玩意儿!我说咋自从挂了这破牌,家里的鸡就不下蛋了!”
叶法善又拿起一张写着“奉献一切,方可入天国”的黄纸,对着阳光照了照,纸页上的纤维看得一清二楚:“他们说的天国,铺着黄金,淌着奶和蜜,谁见过?谁去过?要我说,咱们的‘天国’,就是自家的热炕头,冬天焐得暖暖的;是仓里的粮食,囤得满满的;是孩子的笑脸,甜丝丝的。这些,得靠咱们一砖一瓦盖起来,一镢头一镢头刨出来,不是靠奉献就能换来的。”
他走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面前,那妇人怀里的娃娃刚长牙,正抱着块麦饼啃得欢,饼渣沾得满脸都是,像只花脸猫。“你看这孩子,”叶法善笑着指了指娃娃,“给他喂奶,他就不哭;给他饼吃,他就笑;你要是抱着他,他就往你怀里钻。这就是最实在的道理——付出才有回报,真心换真心。”
他转头望向众人,声音陡然清亮:“十字教让你奉献粮食、钱财、房子,却不给你实在的好处——他们给你的‘圣饼’是发霉的,‘圣水’是脏的,承诺的‘好日子’连影子都没有。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这不就是把咱们当傻子骗吗?”
妇人被逗笑了,用围裙擦了擦孩子脸上的饼渣,眼圈却红了:“道长说得是。我前儿糊涂,把给孩子做棉袄的布都献了,现在看着他穿的旧棉袄露着棉絮,夜里冻得缩成一团,我这心啊,跟针扎似的……”
“那现在就去要回来。”叶法善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光要回自己的东西,还要让更多人明白,这十字教的教义,从头到尾都是骗局。他们说‘不信主者下地狱’,可真正让大家日子过不下去的,让孩子穿不上棉袄、让汉子耕不了地、让老人吃不上热饭的,不就是他们吗?”
“说得对!”赵老四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旁边的货郎担子都晃了晃,“我这就去十字庙,把我家的谷种要回来!那是留着春播的,绝不能给他们糟蹋了!谁要是拦着,我就跟他拼了!”
“算我一个!”张屠户扛着剔骨刀站出来,刀光在日头下闪得人睁不开眼,“我去要回我那半扇猪肉!他们说献肉能保平安,结果我家猪圈的猪昨儿还病了两头!”
“还有我!我家的耕牛不能白给他们!”
“我要回我的银镯子!那是我娘给我的陪嫁!”
越来越多的人响应,手里的黄纸被撕得粉碎,像漫天飞舞的黄蝶;十字木牌被扔在地上,被无数只脚踩得稀烂;李婶捧着的“圣碗”也被她自己扔进了旁边的臭水沟,溅起的泥水溅了她一裤脚,她却像松了口气似的,抹了把脸。
叶法善站在人群中间,看着群情激昂的村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民心就像田里的种子,一旦被真理的雨水浇透,就能冲破邪祟的硬壳,长出参天的力量。这些村民或许没读过多少书,却懂得最朴素的道理——谁真心对他们好,谁在骗他们的血汗,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想起穿越前看过的新闻,那些打着“拯救”“福报”旗号的邪教,也是用类似的手段蛊惑人心:先用恐吓让人恐惧,再用虚假的承诺画饼,最后靠榨取信徒的财物牟利。没想到跨越千年,人性的弱点竟被如此相似地利用,可同样不变的,是人们对真诚和实在的渴望。无论在哪个时代,违背常理、损害民生的歪理邪说,就像田里的杂草,看似疯狂生长,终究抵不过人心这把“锄头”的清理。
阳光穿过人群的缝隙,照在叶法善身上,他掌心运转真气留下的凉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温暖的余温。
张屠户已经带着几个后生往镇西头冲了,手里的剔骨刀闪着光;赵老四扛着锄头,身后跟着十几个要去讨回农具的汉子;李婶拉着几个妇人,说要去十字庙后院找找被搜走的衣物。叶法善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药铺门口,王掌柜正帮着老汉收拾东西,孩子的笑声像银铃似的传过来。
他知道,真正的破阵,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不是靠符咒和法术,而是靠觉醒的人心——这才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能涤荡一切邪祟,让阳光重新照进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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