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弟子斗胆请问。师尊您神通广大，修为通天彻地，远非弟子所能揣测。若要寻那仇人，对您而言，恐怕……恐怕只是举手之劳，甚至一念之间便能知其根底。您为何……为何不直接告诉弟子，或者……甚至出手……”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您那么强，为什么不直接帮我报仇？
李萱也竖起了耳朵，她也很好奇。按照师尊护短（？）和强大的风格，帮师姐报仇不是轻而易举吗？
沈无争闻言，并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他轻轻拂袖，看向那无垠云海，声音平淡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大道至理：
“因为，那是你的仇，不是我的。”
“我若直接出手，替你碾死仇敌，固然轻易。但于你而言，不过是借外力逞一时之快，了却一段执念。之后呢？”
“你的道心深处，会永远留下一个缺口。你会觉得，大仇得报，并非依靠自身之力，终是借了师尊之势。这份认知，平时或许无碍，但当你未来冲击更高境界，尤其是面临心魔劫、问心关时，此缺憾便会无限放大，成为你道途上难以逾越的障碍。”
“修行，修的是己身，炼的是己心。恩怨情仇，皆是磨刀石。亲手斩断因果，以仇敌之血洗练道心，方能念头通达，根基无瑕，未来方能走得更远。”
“我为你师，授你道法，指你明路，护你周全，是师者之本分。但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去走。你的仇，也当由你亲手去了结。这并非冷漠，而是对你大道前程的责任。”
沈无争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重重敲在苏晚晴的心上。
她原本那一丝潜藏的、希望师尊直接出手的侥幸心理，瞬间被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震撼和明悟。
原来如此！
师尊并非不愿，而是不能！不是不能做到，而是不能那样做！因为那样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是在断绝她未来的道途！
亲手报仇，不仅仅是复仇，更是对自身道心的锤炼和圆满！
这一刻，她对师尊的感激和敬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师尊的目光，早已超越了一时的恩怨，看到了无比遥远的未来。
“弟子……弟子愚钝！谢师尊教诲！”苏晚晴心悦诚服，再次拜下，这一次，心结尽去，道心似乎更加通透了一丝。
李萱也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师尊说得超级有道理，使劲点头。
沈无争受了她这一礼，才缓缓转身，重新看向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恶劣的笑意：
“不过，虽说需你亲手了结，但在此之前，给仇家找点麻烦，给他们制造点对手，让他们焦头烂额，甚至……让他们和你讨厌的那只小老鼠先咬起来，我们坐看风云，收点渔利，倒也不失为一桩趣事。”
“啊？”苏晚晴一怔，没太明白。
李萱眼睛却亮了：“师尊的意思是……祸水东引？看狗咬狗？”
沈无争赞许地看了李萱一眼：“话糙理不糙。”
他看向苏晚晴：“你那仇家，既然觊觎太阴幽荧体，行事阴狠诡秘，想必仇家也不少，或者，总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而林昊此子，气运特殊，又急需资源，行事不择手段，且……似乎对身负阴寒功法的女子抱有极大的偏见和敌意。”
苏晚晴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她似乎有些明白师尊的意图了。
“师尊是说……将仇家的信息，或者与之相关的某些机缘、宝物，通过某种方式，不经意地透露给林昊？引导他去追查，甚至去抢夺？从而……”
“从而让他们提前对上。”沈无争接口道，“林昊是颗不错的棋子，搅屎棍更是做得极好。让他先去替你试探深浅，搅乱浑水。无论成败，仇家必然会被牵扯精力，露出更多破绽。若他们两败俱伤，岂不省了你许多工夫？即便不能，也能让你更了解仇家的手段和实力。”
“此为一石二鸟之计。既磨砺了林昊，又给你那藏头露尾的仇家找了麻烦，还能为你后续行动铺垫。”沈无争语气悠然，“你觉得如何？”
苏晚晴只觉豁然开朗，心中压抑的仇恨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却又不是盲目的宣泄，而是带着一种冷静的、居高临下的谋划。
让林昊去和仇人狗咬狗？
这个想法，光是听起来，就让她因为仇恨而始终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快意的涟漪。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重重点头：
“弟子觉得，此法甚好！”
“只是……”她旋即又有疑问，“该如何操作，才能不着痕迹地将信息透露给他，又不引起他和我那仇家的怀疑？”
沈无争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此事易尔。须知，这世间最令人相信的秘密，往往是自己偶然发现的。”
“譬如，一份残缺的古地图，一次意外听来的对话，一本记载了某种特殊阴寒功法弊端或所需资源的古籍……这些，都可以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必经的路上，或者他信任的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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