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月光把“归心图”照得透亮,暖浆做的“心”在地上泛着红,合心果粉化的汁在里面轻轻晃,像心在呼吸。阿恒坐在火塘边,看小孙子趴在暖浆旁睡着了,怀里抱着那块“浆”字木牌,牌面的红浆印在他脸上,像朵小小的花。孩子的手攥着那根红绳,绳尾的沙枣木在月光里微微颤,像藏着无数酿浆的声。火塘里的柴噼啪响,爆出的火星落在暖浆旁,跟脉苗与西陲沙枣根的缠根竟同时往火星处蜷,像在互相护着里面的甜,恍惚间,阿恒竟看见脉星坐在火塘边,手里也拿着块木牌,正往牌上刻“甜”字,说“刻深点,浆里的甜就藏得久,让归人一尝,就想起小时候的味”。
天快亮时,暖浆突然冒出更浓的香,七片叶的暖痕在晨光里红得发亮,与陶瓮里的根浆缠在一块儿,织出个小小的“甜”字,被晨露润得发亮。阿恒起身时,商队来的方向传来“哒哒”的声,是骆驼的铃铛在响——老妪的孙子真的到了,他背着皮囊站在暖脉树下,皮囊里的沙枣酒晃出了香,与暖浆的甜缠在一块儿,像久别重逢的拥抱。他往暖浆里又倒了点酒,说“这是荒原的春酿,跟咱青阳镇的浆,正好配成一对”。
拿起刻刀时,指腹在刀柄上磨出的茧突然发烫。新木牌是西陲送来的沙枣木,纹里浸着酒的香,刻“甜”字最后一笔时,木屑簌簌往下掉——地底下传来“簌簌”的响,是岁脉在土里酿浆,与极北的冰根交缠时酿出霜融的甜,与西陲的沙根相握时酿出沙枣的蜜,与东海的贝根相绕时酿出浪的甘,与南疆的红根相融时酿出土的醇。所有的甜在土里汇成股暖流,顺着暖浆往远帆、往归人、往所有有盼的地方漫,像在喊“来尝尝甜,这是家的味”。
小孙子揉着眼睛跑出来,手里举着碗暖浆,浆里漂着片跟脉苗的新叶,叶背的暖痕在浆里红得像颗心。“爷爷你看!归人喝了!”孩子把碗往老妪的孙子面前送,果然,汉子接过碗一饮而尽,咂咂嘴说“是这味,跟小时候在暖脉树下喝的一样”。风穿过新魂的叶,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是极北冰原的风带甜、西陲荒原的沙送蜜、东海的浪传甘、南疆的山雨润醇,都往青阳镇的归心里聚,最后在暖脉树的冠顶融成一团,像无数个归心在喊“到家了,真好”。
阿恒摸着沙枣木牌上的“甜”字,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他想起脉星临终前,把自己酿的岁酒倒在跟脉苗根下,说“远帆载归心,新岁酿暖浆,这样不管我走多远,只要浆里的甜没变,就像我还在给你们添蜜”。那时他握着老人逐渐变冷的手,只觉得心里发酸,此刻看着老妪的孙子与小孙子在暖浆旁相视而笑,听着满世界的甜往这聚,突然明白所谓岁月,不过是远帆一代代载归心,新岁一年年酿暖浆,让每个春天的屋檐下,都有碗甜浆在说“等你呢”,让每个归来的人都知道,所有的酿都没白熬,那些藏在浆里的暖,早顺着岁脉往所有有归心的地方去了,说“喝吧,我们的甜,一直在等你尝”。
晨光漫过暖脉树的冠顶时,跟脉苗的新魂往归人的方向探得更近了,沙枣木牌上的“甜”字、红绳上的沙枣木、陶瓮里的故土、暖浆里的新叶,都在春阳里闪着光,像无数个甜的星。小孙子的“浆”字木牌插在暖浆旁,牌底的根须缠着牌脚,像暖浆自己伸手,把这份甜攥得紧紧的。
风穿过跟脉苗的枝桠,带着酒的香、蜜的甜、土的醇,像无数人在说:“远帆载归心,新岁酿暖浆,咱的暖,要在甜里,一直酿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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