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展厅里突兀地亮着，嗡嗡的震动声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顾夜白伸向手机的手顿在半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那瞬间凝滞的神色没有逃过林小夕的眼睛。
她靠在他怀里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方才的温馨甜蜜氛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弭。那种熟悉的、关于他另一重世界的忧虑再次悄然浮现。
顾夜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那只手没有继续去拿手机，而是转而落下来，更紧地搂住了她的肩膀，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一丝刻意放松的调侃：“肯定是秦浩，估计又搞定不了技术部那帮大爷，来搬救兵了。不管他。”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接连不断的急促提示音真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工作琐事。
但林小夕能感觉到，他搂着她的手臂，肌肉似乎比刚才绷紧了些许。
他没有立刻查看手机，反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将话题拉回眼前：“布局差不多定了，灯光效果明天让专业的人再精细调整一下。还有什么需要今晚提前准备的？我的免费劳动力时效可快到了。”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驱散那瞬间的凝滞。
林小夕仰头看着他，想从他眼睛里找出蛛丝马迹，但他掩饰得很好，眼底只有温柔的倦意和对她的专注。她咽下了到了嘴边的疑问，顺着他的话摇摇头：“没了，剩下的明天团队来了再说。我们……回家吧？”
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更不想在他可能面临麻烦的时候，还让他分心照顾自己的情绪。
“好，回家。”顾夜白笑了笑，扶着她站起身。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看也没看就直接塞进了裤袋，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骚扰信息。
他帮她拿起外套和包，环顾了一下初具规模的展厅，语气带着肯定：“明天一定会很成功。”
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有些沉默。顾夜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林小夕能看出他并没有真的放松，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他思考棘手问题时的习惯动作。
她看向窗外，城市的霓虹模糊成一片片流光溢彩的色块。明天，她的画展就要开幕了。这是她梦想成真的时刻，本该充满纯粹的喜悦和期待，此刻却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忍不住又想起那几条深夜的讯息，想起他最近身上偶尔沾染的尘土气息，想起他眼底偶尔掠过却快得抓不住的疲惫与冷厉。
叶氏停牌后的反击开始了吗？他正在承受着怎样的压力？那些压力，会不会因为她的画展而加剧？
一个个问题像泡泡一样冒出来，又被她强行压下去。她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明天的展览，不能分心，更不能让他的辛苦白费。
回到家，洗漱完毕，已是深夜。
林小夕躺在床上一侧，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为明天储备精力。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关于画作的最终效果，关于明天的流程，关于可能会来的观众和评论家，更多的是关于身边这个呼吸平稳却显然并未入睡的男人。
她能感觉到顾夜白也醒着。他平躺着，一动不动，但那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反而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宁。
忽然，他的手机又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不是铃声，只是放在床头柜上的沉闷一响。
顾夜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黑暗中，林小夕悄悄地睁开眼，侧过身，面向他。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微弱地勾勒出他深邃的侧脸轮廓。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沉凝。
“顾夜白，”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睡着了吗？”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侧过头来看她，声音有些低哑：“还没。吵到你了？”
“没有。”她往他身边挪了挪，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他沉稳却稍快的心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公司的事，很麻烦吗？”
她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她无法装作看不见他的异常。她宁愿分担他的烦恼，也不要被他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顾夜白在黑暗中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手，覆盖住她放在他胸口的手，轻轻握住。
“没什么大事，别担心。”他习惯性地想要轻描淡写，但这一次，语气里却少了几分以往的绝对笃定，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只是几个合作方有些摇摆，需要花点时间安抚。老套路了。”
他顿了顿，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权衡。
“……另外，叶家那边，不太安分。”他终于还是透露了一丝口风，声音压得更低，“丢了城东的项目，又吃了点亏，总想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小动作不断，有点烦人。”
他虽然说得简略，但林小夕能想象到，他口中的“小动作”和“烦人”，必然是足以牵制他大量精力的商业暗战和阴谋诡计。他最近的晚归和那些深夜急件，必然与此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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