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微微摇头，凤眸中闪过一丝失望：“看来，你还是未明白。”
范林一愣：“啊？还请姐姐……明示？”
女帝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地看着他：“凤翔之事，赵无延、孙霸天勾结玄冥教，罪证确凿，死有余辜。你出手清除，于岐国有利，本王……并非不识好歹之人。”
范林眼睛一亮：“那姐姐是……”
“但，”女帝打断他，语气加重，“方式错了。大错特错。”
她站起身，走到亭边，看着池中游鱼，背影挺直：“你是我镇岳王的‘弟弟’，是‘关中盟约’的盟友，而非我岐国的臣子，更非……可随意越界执法的刽子手。”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范林，“你可曾想过，你那般血腥、酷烈的手段，传入江湖，世人会如何看岐国？会如何看本王？是会觉得你镇岳王侠肝义胆？还是会觉得我岐国软弱可欺，竟需假手于人，且用此等骇人听闻之方式清理门户？王者的威严，在于律法，在于堂堂正正，而非暗夜之中的血腥屠杀！”
范林张了张嘴，想辩解“效率高”、“震慑力强”，但在女帝那清澈而威严的目光下，话又咽了回去。
女帝继续道：“再说长安肃反。揪出叛徒，肃清内奸，本是王者职责，无可厚非。但当众行刑，血溅长街，固然快意恩仇，可曾想过朝堂体统？可曾想过天下观瞻？治国，非是江湖厮杀，可以任性而为。律法之下，当有程序公正，当给天下人一个明白。 你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固然有效，却也寒了部分忠臣之心，让朝野上下，人人自危！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为君者，当知刚柔并济，恩威并施！”
这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又似当头棒喝！范林呆呆地坐在那里，脸上的嬉笑和委屈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思和恍然。
他一直以来，仗着系统黑科技和“先知”优势（自认为），行事但求高效、直接，很少考虑这些“王道”、“体统”、“人心”层面的东西。在他简单的逻辑里：叛徒？杀！内奸？杀！敌人？杀！简单粗暴，效果立竿见影！何错之有？
可现在，听女帝以一种长姐般的口吻，娓娓道来，剖析利害，他才隐约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东西。权力，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责任和……艺术。
女帝看着他陷入沉思的样子，语气稍稍缓和：“范林，你天资聪颖，手握奇术，更有……赤子之心（？）。镇岳廷能在乱世迅速崛起，你功不可没。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你既已身居王位，手握重权，便不能再以从前那般率性而为的心态处事。你的每一个决定，每一次行动，都关乎万千生灵，关乎邦交国体。冲动、酷烈，或许能解一时之困，却非长治久安之道。”
她走回石凳坐下，看着范林，眼神中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期望？“本王希望，你不仅是能征善战的镇岳王，更能成为一位……明辨是非、懂得取舍、心怀敬畏的王者。而非一个……只知杀伐的……霸王。”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却重重地敲在范林心上。
范林低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从未想过，姐姐会这样跟他说话。不是斥责，不是嘲讽，而是教导，是期许。这种感觉……很陌生，却让他心里……暖暖的，又沉甸甸的。
他抬起头，看着女帝那双清澈而深邃的凤眸，第一次，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和插科打诨，用极其认真甚至带点沙哑的嗓音说道：“姐姐……教训的是。弟弟……知错了。是弟弟……思虑不周，行事孟浪，只顾一时痛快，忘了王者本分。以后……以后我一定改！凡事……多想想，多问问姐姐的意见！”
看着范林这副罕见的老实模样和诚恳的认错态度，女帝心中最后那点怒气，也终于烟消云散。她微微颔首，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望你……谨记今日之言。”
她终于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番沉重的谈话从未发生。
范林看着女帝饮茶的动作，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危机解除！姐姐原谅我了！ 一股巨大的喜悦和……莫名的依赖感涌上心头。他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又恢复了点本性：“那……姐姐，这茅台……”
女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酒，你拿回去吧。本王不喜烈酒。你的心意，本王……领了。”
“哎！好嘞！”范林如获至宝，赶紧把酒匣子抱回来，仿佛那不是酒，而是免死金牌！他心里美滋滋地想：姐姐还是心疼我的！连我送的酒（虽然没要）都记得！还这么耐心教导我！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这一刻，凉亭内的气氛，终于从之前的紧张对峙，彻底转变为了一种微妙而和谐的……姐弟谈心模式。虽然一个仍是威仪天下的岐王，一个是不着调的镇岳王，但某种无形的纽带，似乎因这番坦诚的交流，而变得更加牢固和……复杂了。
至于那两瓶茅台最终是被范林自己喝了，还是转赠给了李星云（然后被吐槽），那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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