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切过药棚边缘。
林风从石墩上起身。
碎布帘被风吹得轻晃。
他昨夜未眠,此刻步履却稳,径直走向棚内。
张伯正将一捆干草码进木架,听见脚步抬眼。
小石头蹲在门外磨铁签,指节发白,听见动静也没抬头。
“都到议事棚来。”林风说。
两人随他走入棚中。
破布围成的简易空间里,一张矮桌,三只粗陶碗倒扣其上。
林风掀开碗底压着的纸页。
是昨日整理的物资清单与巡防排班表。
“我走之后,南片区只能靠你们自己活下来。”他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进地基,“我不在的时候,没人能替我说话,也没人能打着我的名号行事。”
小石头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林风看向他:“三大规矩重申:保民为先,共议大事,严惩内斗。议事会五位长者有权否决任何决策,包括我将来回来下的命令。这条,刻进木板,挂街口。”
张伯缓缓点头,手指抚过纸上墨字:“账目每日公示,伤病登记、物资进出,一笔不落。”
“不止如此。”林风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薄皮纸,铺开,“是公库钥匙纹样与存物暗格图。你掌后勤,但所有缴获财物必须入库统管。若有私藏,一经查实,逐出互助会,永不录用。”
张伯盯着那图看了许久,终于伸手接过,叠好塞进贴身衣袋。
林风又从箱底取出一个布包,解开,露出一堆碎银、铜币和几块低阶元石。
这是黑蛇帮残部搜缴的最后一笔财货。
“这些,全数划入公库。”他说,“武器可以卖,但药不能断。优先保伤者、老弱、无劳力之家。”
小石头忽然开口:“您……什么时候走?”
“还没定。”林风答,“但我不会留太久。”
少年拳头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林风察觉,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蹲下,视线与他平齐。
“我不是让你替我守这里。”他声音沉下去,“是让你为自己,为这些人活下去。你若倒下,他们就真没希望了。”
小石头喉头滚动,眼眶泛红,却咬牙没让泪落下。
“战甲残片还在你身上?”
“在。”少年挺直腰背。
林风伸手按住他肩膀:“它不是信物,是责任。遇敌不必硬拼,能避则避。等我回来前,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要是有人不服呢?”小石头问,“要是……外面的人打进来?”
“那就让他们知道,这片区不是没人管。”林风站起身,从袖中取出那枚炼化过的衔尾蛇令残片,放在桌上,“这令牌,代表公库监察权。谁敢违令,你持令可当场拘押,交议事会裁决。”
他又取出一块漆黑战甲碎片,边缘焦灼,拳印深陷。
正是赫彪护心甲所留。
两件东西并列置于案上,一左一右。
“一个管资源,一个管秩序。”林风道,“你们两个,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我不在的日子,这就是规矩。”
张伯伸手轻触令牌,低声问:“若真来了强敌,规则压不住刀呢?”
林风沉默片刻。
“规则本身不挡刀。”他缓缓道,“但它能让所有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只要人心不散,墙塌了还能再砌。怕的不是敌人打进来,是自己人先乱了阵脚。”
他环视二人:“记住,一旦发现有人借我之名欺压他人,不论亲疏,立斩不赦。我不在,这话一样算数。”
小石头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战甲残片,郑重放回胸前绑带。
“我记住了。”
“还有。”林风从箱底拿出一只密封陶罐,递给张伯,“这是我最后一次用混沌熔炉提纯的精元,封存在寒玉膏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若是重伤濒死,滴一滴入血即可续命。”
张伯双手接过,沉甸甸地压在掌心。
“别指望我随时回来救场。”林风语气转冷,“我能给的,都已经留下。接下来,靠你们自己。”
棚外传来脚步声,巡逻队开始交接。
一声短哨响起,是新定的早岗信号。
林风走到门口,掀开布帘。
阳光洒进街巷,药棚前排着短队,几个孩子蹲在墙角画格子。
东巷危墙已拆去半截,石料堆在一旁,等着下午继续施工。
一切如常。
可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他转身回棚,将地图从暗袋取出,再次展开。
长安府三字依旧清晰,但他没有多看一眼,只将其折好收回。
随后换上便于行动的短打衣衫,袖口收紧,腰带束牢。
推荐信藏入内襟贴肉处,触手微凉。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木箱。
《噬空真解》抄本留在底层,供有天赋者参阅。
清心散余药分装三瓶,一瓶留药棚,两瓶交小石头随身携带。
兵器名录已移交张伯,次等弯刀明日便可议价出售。
该做的,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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