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是两个月前仿的旧纸。画押模糊是怕露馅。印泥颜色过鲜，落笔力道也不对。漏洞百出。” 他话音未落，手腕微微一抖！
“刷！”
那张假债据瞬间被细剑削成数十片纸屑，如同雪花般在账房里飘散，纷纷扬扬落在混混们惊恐的脸上！
“滚。” 冰冷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气息。
刀疤脸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撞开门冲入雨幕！受伤那个是被同伴拖死狗一样拖走的！
陆子铭还没从这暴力美学中回过神，沈墨璃已经收了剑，像没事人一样走到那堆“福寿金”银两前。他的目光，落在了几枚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银锭上。手指伸出，拿起一枚，轻轻一捻，指尖竟落下些灰色的粉末！
“银？” 沈墨璃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冰冷如霜的弧度，“倒像是用锡铅裹着一层屎壳郎推的粪球。味道……也像。” 他将那枚“假银”丢给陆子铭，“查兑疏忽，形同开门揖盗。如此蠢计，尚不如‘织机喂糖’来得有趣。”
陆子铭下意识接住那锭沉甸甸的“银元宝”，入手冰凉滑腻。沈墨璃刚刚那句冰冷的话如同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假银？！有内鬼！在“福寿金”里混入假银？！ 一旦储户发现或大面积流通出去，刚起的盘子立刻崩盘！信用瞬间破产！比放高利贷的混混砸场子狠毒一万倍！
他猛地看向门外漆黑的雨夜，仿佛能看到某个站在阴影里，操控着这一切的冰冷笑容。
那枚被沈墨璃捏过的“暖宝宝铜钱”，此刻在他另一只掌心，烫得如同烙铁！
暴雨转小，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账房里死寂一片，充满假银阴谋后未散的硝烟味。
桌上，混杂着几锭明显异常的“假银”。它们外表灰败，与真银相比，暗淡、无光，捏起来有些软，甚至能捻下灰粉。
沈墨璃早已不知去向，仿佛刚才的杀戮和洞见只是幻影。
“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福伯看着那几锭假银，老泪纵横，“都是我们核验不力……这要是混进了‘福寿金’兑出去……”
陆子铭却异常沉默。他攥紧那枚滚烫的铜钱，强迫自己压下暴走的杀意。冰冷的指尖碰触到假银的表面。突然，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数字符号，如同幽灵般在他眼前闪过——一个刻在假银底部凹陷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小的阿拉伯数字：11。
阿拉伯数字！又是这个！
电光火石间！一个被遗忘的细节冲入脑海——祠堂查账时，那本压在松江棉布残次品下的《万历会计录》！那被水迹晕染开的墨字里浮现出的佛郎机数字：1579！还有沈墨璃那本《算法统宗》空白处铅笔写下的“健身房会员续费公式”！
一个疯狂的联系在他脑中炸开！假银上的数字标记！前身留下的密码！
他猛地扑到桌边！抓起一枚真银和一枚假银！粗暴地用铜钱的边缘用力刮擦真银底部！只有道道白痕和银屑！
再刮假银底部！
刺啦——！
铜钱刮过，那灰扑扑的、如同干枯泥壳般的“银皮”被刮掉！露出了里面灰黑色、黯淡无光的核心！
而就在那被刮开的泥壳下的金属表面，一个清晰的、雕刻极深、边缘锐利的阿拉伯数字“11”赫然在目！
他又拿起另外两锭假银，重复操作！
刮开！
底部深处赫然是：8！ 和 23！
陆子铭的心脏狂跳如同战鼓！他抓起一张纸，炭笔疯狂书写：
假银编号：11号、8号、23号！
会员名录：甲壹号·张永旺（充100两）、乙贰号·李富贵（充80两）、丙叁号·孙铁匠（充50两）……
他的手指在油灯下仔细辨认着每一张储值银票背面极其隐蔽的、用极细墨笔标注的编码！丙叁号·孙铁匠存入的银两，背面标记是：库丙区贰排七格！
库丙区贰排七格！ 陆子铭如同装了GPS，在记忆里的银库立体图中精准定位！那格子里，正是孙铁匠存入的几块成色低劣但绝对是真的碎银！编号23号假银……根本不在会员储值银内！它藏在一堆散碎铜钱旁的角落里！是故意放置在那里的诱导烟雾弹！
“障眼法！” 陆子铭眼中精芒爆射，“混入假银扰乱视线，但真正致命的，是那个数字！” 他脑中飞速复盘银库布局、存取人员记录、编号出现的位置……一个可怕的指向在数据链的串联下越来越清晰——能自由出入银库而不被怀疑、能在不起眼的角落放置“证据”、还能接触到核心记账流程的人……
福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煞白：“少爷……今早清点‘福寿金’银两入临时封存箱时……是……是账房学徒阿贵最后锁的箱子！他今日告假了……”
学徒？阿贵？背后是谁？陆子谦？还是……更高层的阴影？
陆子铭猛地捏紧那枚烫得灼手的铜钱，死死盯着名录上排在第八位、刚刚存入了一笔不小数额的名字——那个在城南拥有一条商铺街、向来与陆家嫡支走得很近、甚至与周扒皮私交甚密的富商：王员外！ 而他登记的编号正是：丁捌号！
假银8号！丁捌号王员外！巧合？
数据不会说谎！Excel公式——匹配！
“轰隆——！” 天际炸响最后一声滚雷，黎明刺破了最浓重的黑暗。
账房内，陆子铭捏着那份写满假银编号和会员名单的纸，炭笔在“王员外·丁捌号”的名字上狠狠画了一个巨大的、血红的叉！那枚铜钱在掌心旋转跳跃，温度终于稍褪。
真正的刀，不在于明处的砸场，不在于暗中的假银，而在于这层层递进、环环相扣的污名链杀！斩断他！必须快！准！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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