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夜,是流淌的熔金与喧嚣的合奏。上元灯会,将六朝金粉地的奢靡与市井的烟火气蒸腾到了极致。画舫如织,桨声灯影里,丝竹管弦与猜拳行令声交织;两岸鳞次栉比的商铺门前,悬挂着千姿百态的花灯——走马灯旋转着才子佳人的剪影,荷花灯在河面随波荡漾,硕大的鳌山灯上,纸扎的亭台楼阁、神仙瑞兽在烛火映照下流光溢彩,引得游人如痴如醉。
陆子铭被人潮裹挟着前行,肋间旧伤在拥挤推搡中隐隐作痛,但他此刻的心神全然不在周遭的繁华喧嚣。药铺账本上那行模糊的“七日醉”记录,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颤。龟息丸!假死!墨璃!这三个词在他脑中疯狂碰撞。城西济世堂…他必须立刻去查证!可眼前的灯山人海,寸步难行。
“快看!魁星楼今年出了新灯谜,头彩是块上好的端砚呢!”有人高声吆喝。
陆子铭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扫过魁星楼前高悬的数十盏谜灯。那些谜面写在精致的绢帛上,在灯下随风轻曳。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掠过,焦急地寻找着离开人潮的缝隙。突然,一盏素白的八角宫灯吸引了他的注意。灯面素净,唯有两个墨色大字:“盐案”。
盐案?陆子铭眉头微蹙。这似乎是个时事谜?万历朝的盐税,确实是朝堂上扯不清的烂账……他脑中思绪纷乱,龟息丸、墨璃的“尸身”、乱葬岗…各种线索碎片搅成一团浆糊。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老学究捋着胡须,对着那“盐案”灯谜摇头晃脑:“此谜甚难!‘盐案’二字,看似直指时弊,然则灯谜之道,贵在曲径通幽,谐音双关……”
“谐音?” 陆子铭脑中仿佛有根弦被狠狠拨动!老学究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周遭鼎沸的人声、丝竹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世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那“盐案”二字,在他眼中无限放大、扭曲、变幻……
“盐…验?”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音节。验!验什么?验尸?!
仿佛一道撕裂黑夜的惨白闪电,瞬间劈开了他脑中所有混沌的迷雾!龟息丸的假死之效、药铺账本上“七日醉”的线索、沈墨璃脖颈上那极其微弱的、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曼陀罗残留气息!所有碎片被“验尸”这个惊心动魄的谐音词瞬间串联,构成一个惊世骇俗、却又无比清晰的真相!
墨璃没死!她是假死!那具被草草下葬的“尸体”,很可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金蝉脱壳!她的“尸身”此刻就躺在……城西乱葬岗!
一股混杂着狂喜、惊悸和彻骨冰寒的洪流猛地冲上陆子铭头顶,肋间的刺痛感骤然尖锐如刀扎!他脸色瞬间煞白,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周围喧嚣的声浪猛地灌回耳中,却已变得遥远而模糊。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才勉强压住喉咙里几乎要冲出的呐喊。
不能再等了!每一息都可能是墨璃生还的希望!他猛地转身,像一头发疯的蛮牛,不顾一切地撞开身边拥挤的人群,在一片惊叫和怒骂声中,朝着与灯会繁华背道而驰的、漆黑如墨的城西方向狂奔而去。肋骨的剧痛在每一次剧烈的奔跑起伏中都如同钝器重击,但他浑然不顾,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咆哮:乱葬岗!快!
城西乱葬岗。
夜风呜咽,卷动着枯草和腐败落叶,发出沙沙的瘆人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臭与泥土腥气,钻入鼻腔,直冲脑髓。惨淡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切割得支离破碎,勉强勾勒出地面上起伏的坟包和胡乱丢弃、半掩在土里的薄皮棺材的狰狞轮廓,如同一头头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
陆子铭和王婶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这里。王婶手里死死攥着一个布包,里面是硬塞给狱卒才换来的、刻着“福禄寿”的臭豆腐(准备贿赂可能的守夜人),另一只手则紧紧抓着陆子铭的胳膊,既是支撑也是依靠,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小…小陆子…咱…咱真要干这勾当?惊扰了…惊扰了下面那些…可…可不得了…”
“闭嘴!找新坟!最新的!”陆子铭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的肋下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但此刻肾上腺素早已压过了一切。他强迫自己冷静,锐利的目光借着惨淡的月光,如同探照灯般在乱坟堆中扫视。终于,一个土色明显新鲜、连草皮都没长全的小坟包出现在视线边缘,旁边还歪倒着一块没刻字的粗糙木牌!
“那里!”陆子铭低吼一声,甩开王婶的手,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他连工具都没带,直接用手疯狂地刨挖起来。冰冷的泥土混合着腐烂的根茎和碎石,很快将他的指甲缝塞满,磨破。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感到指尖下泥土的冰冷粘腻和那股越来越浓重的死亡气息。
王婶吓得捂住了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惊恐地四下张望,生怕黑暗中窜出什么。她哆哆嗦嗦地打开布包,准备随时用臭豆腐“孝敬”可能出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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