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再只是简单的“川”字码。她的指甲,在松木那稍显光滑的预留空白处,极其缓慢、却异常精准地划动着。划痕不再是单一的竖线,而是短促的竖线、横折、点顿… 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韵律感!
陆子铭强忍着肋下账本夹板勒紧的剧痛,悄然靠近。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锁住那移动的指尖。松木表面,随着指甲的划动,渐渐显露出几道极其浅淡、却清晰可辨的刻痕:
“丨 丿 丶 ” (代表数字“一”)
“丨 丨 丿” (代表数字“二”)
“丿 丶 一” (代表数字“七”)
旁边还有一道稍长的横线,末端带一个顿点——这是明代账房常用的“收”字符号!
她在记录!用账房专用的花码!记录着…陆子铭猛地抬头,看向作坊里——
妇人甲刚签下一张契,按了手印。
妇人乙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两个犹豫的汉子哭诉。
妇人丙扶着那老汉,正往棺头空白处按手印…
一、二、七…是契约数?!还是…今日已售出的棺材数?那个“收”字…是代表契约生效?还是米粮入库?
“沙沙…沙沙…” 指甲划过松木的声音轻微却固执。沈墨璃苍白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这无意识的“记账”耗费了她巨大的心力。她的眼皮,在深沉的昏迷中,极其轻微地、连续地颤动了两下。
王婶可顾不上这些。她看着三个妇人渐入佳境,围观人群蠢蠢欲动,兴奋得满脸放光。“快!给签契的按手印!就按在棺头那块光溜地方!”她指挥着伙计,“朱砂印泥!按瓷实了!按完,立刻上红漆!把指头印儿盖在红漆底下!这叫‘红运盖顶’,福气锁死!”
那老汉哆嗦着,将沾满廉价朱砂印泥的拇指,重重按在冰冷的松木棺头上。鲜红的指印,在预留的空白处格外刺眼。伙计立刻用刷子蘸上粘稠的赭石红漆,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去。红漆流淌,渐渐淹没了那枚代表契约与生命的指印,只留下一片光滑、刺目的红。红漆未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如同凝固的血。
“好!好!红运当头!福寿双全!”王婶拍手叫好,声音嘶哑却亢奋。她转向另外几个探头探脑的观望者,“下一个!谁签?早签早得‘红运’!晚了…可就只剩白茬棺材板了!”
人群一阵骚动。死亡的恐惧、生存的渴望、以及那抹刺目的、象征着“福气”的红漆,交织成一股强大的推力。又有人颤抖着伸出了手。
作坊角落里,沈墨璃搭在棺木边缘的手指,在红漆覆盖指印的瞬间,猛地划下了一个极其深重、带着顿挫感的“收”字!指甲甚至刮下了一小片松木屑。
陆子铭看着那深重的刻痕,又看看被红漆覆盖的指印,肋下的账本夹板仿佛勒得更紧了。这“红运盖顶”的契约,究竟是福是祸?沈墨璃那无意识中刻下的“收”字,是确认,还是…预警?
哭丧声、凿刻声、讨价还价声、红漆刺鼻的气味…混杂着死亡气息的“寿材活期”买卖,在王婶的辣椒水与哭腔催化下,如同瘟疫本身,在这绝望的隔离区里,疯狂地蔓延开来。而沈墨璃指尖下那无声的“花码”账目,正一笔一划,记录着这场荒诞生意的每一个“川”字与“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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