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谨记厂公教诲。”陆子铭垂下眼睑,掩住眸底翻涌的寒意。
柳承恩不再多言,微微颔首,转身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那张弥勒佛般的笑脸。青帷小马车在车夫的轻叱声中,辘辘驶离湿冷的后巷,很快消失在甬道尽头,只留下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了紫檀木香和龟息散甜腻气息的怪异味道,在潮湿的空气中缓缓弥散。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陆子铭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身体晃了晃,差点带着沈墨璃一起摔倒。肋下的剧痛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他闷哼一声,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怀里的沈墨璃也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软软地靠在他肩上,混乱的呓语变成了低低的、痛苦的呻吟,身体冰凉依旧。
“墨璃…撑住…我们回家…”陆子铭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咬紧牙关,几乎是用拖拽的方式,搀扶着沈墨璃,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城北“陆记往生服务集团”的破败院落挪去。
城北的院落里,气氛却与衙署后巷的阴冷截然不同。
空气里弥漫着新鲜木材和劣质颜料的味道,还夹杂着炭火的暖意和食物的香气。院子里一片热火朝天!几口新打好的薄皮白茬棺材整齐地靠墙放着,散发着松木的清香。老吴带着几个学徒正手脚麻利地给棺材上最后一遍桐油。另一边,黑塔领着几个壮实后生,嘿呦嘿呦地给几辆改装好的“往生号”尸车加固车轴,沉重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王婶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俨然一副大管家的派头。她手里那根标志性的“金哭丧棒”此刻被她当成了指挥棒,指指点点:
“老吴!桐油刷匀点!这可是咱们‘安心套餐’的门面!”
“黑塔!车轴弄结实喽!别跑半路散了架!砸了咱‘陆记’的招牌!”
“李婆子!你那‘首席哭丧师’的KPI表呢?今天哭了多少毫升眼泪了?达标没?”
李寡妇正拿着一截小竹筒,对着铜盆水波纹比划自己的哭功,闻言立刻苦着脸:“王会长…这…这竹筒接眼泪…它漏啊…”
“漏?”王婶眼一瞪,“漏就多哭点!KPI不达标,月底扣工钱!”
孙秀才则坐在一堆纸扎品中间,戴着破眼镜,奋笔疾书。他面前摊着几张刚写好的传单草稿:
【陆记·安心往生套餐】正式发售!
· 薄棺一口(松木/杉木可选)
· 基础哭丧服务(李师父亲情献演,保证泪洒当场!)
· 往生券一张(凭此券,地府路引八折!)
· 附赠“驱邪平安袋”一只(内含艾草灶灰,鬼祟退散!)
惊爆价:仅需二百八十文!
官府补贴:凭里正开具的《瘟疫亡故证明》,再减五十文!
口号:早订早安心,官府有补贴!
王婶走过去,拿起一张草稿,皱着眉头看了看:“孙秀才!‘泪洒当场’…太文绉绉!改成‘哭得您心碎,哭得鬼落泪’!还有,‘鬼祟退散’不够劲!改成‘魑魅魍魉,退避三舍’!响亮!”
孙秀才苦着脸:“王会长…这…这有辱斯文…”
“斯文?”王婶的哭丧棒“咚”地杵在地上,“能当饭吃?能换工钱?能完成KPI?改!”
就在这市井喧闹、生机勃勃的背景声中,陆子铭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沈墨璃,踉踉跄跄地跨进了院门。
“陆老板!”
“沈姑娘!”
“哎呦!这是怎么了?”
院子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到了陆子铭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和沈墨璃紧闭双眼、气若游丝的模样。王婶脸色一变,丢掉哭丧棒就冲了过来:“我的老天爷!这是…这是审案子审的?快!快扶进去!黑塔!拿热水!李婆子,盐焐子再烧几个!”
陆子铭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扶到里屋,安置在铺着厚厚稻草的木板床上。他肋下的剧痛一阵紧似一阵,眼前阵阵发黑,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沈墨璃被小心地放在他旁边,王婶立刻指挥着李寡妇,用滚烫的粗盐石包继续焐她的手脚心。
“账…账本…”陆子铭艰难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柳家军粮账册,塞到王婶手里,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收好…命根子…”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昏睡过去。肋下的账本夹板,随着他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那深入骨髓的痛楚。
王婶捧着那沉甸甸、沾着陆子铭冷汗的油布包裹,再看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两人,眼圈一红,随即狠狠一跺脚:“哭啥!该干啥干啥!老吴!黑塔!干活!孙秀才!传单给老娘改好!今天必须印出来!明天一早,‘安心往生套餐’正式开张!陆老板和沈姑娘拼命换来的路子,不能砸在咱们手里!”
深夜。
陆子铭是被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冻醒的,还有肋下那持续不断的、钝刀割肉般的疼痛。他艰难地睁开眼,屋里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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