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有感激,有依赖,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刚刚被唤醒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昨晚,那个紫檀木点心盒,那个丙字库的印记,那个冰冷绝望的认知——“他们是一伙的”——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底。她开始下意识地重新“计算”眼前的一切,包括这个几次三番救她于危难的男人。
陆子铭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抬起头。看到沈墨璃,他紧蹙的眉头下意识地舒展了一些,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墨璃?感觉好些了?外面吵,怎么不多躺会儿?”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沈墨璃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珠在她指间缓缓滑动了一颗,发出轻微的“嗒”声。她走到桌边,目光落在陆子铭正在写的那张纸上。上面清晰地列着:
· 松木薄棺成本:八十文/口
· 哭丧服务:五十文/次
· 纸扎元宝车马:三十文/套
· “往生接送专车”损耗:二十文/趟
· 往生券印制:五文/张
· 人工:四十文/天·人
· 套餐售价:二百八十文
· 官府补贴:五十文(需凭《瘟疫亡故证明》)
· 实际收入:二百三十文
· 单笔利润:二百三十文 - (八十+五十+三十+二十+五+四十)= 五文!
陆子铭的笔尖,正用力地在那“五文”下面划了两道重重的横线,旁边打了个问号。
“五文…”陆子铭苦笑一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肋下的闷痛让他动作有些僵硬,“王婶说得对,这价儿,真是赔本赚吆喝,纯为洗白‘歪财’名声和打开市场了。要不是官府补贴,连这五文都赚不到。”
沈墨璃的目光在那“五文”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向旁边一本摊开的、记录着这几天生意的流水账。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
· 张王氏,订套餐一,预付定金五十文。
· 李老栓,订套餐一,付全款,凭证明减五十文,实收二百三十文。
· 赵铁蛋家,订套餐二——加急哭丧,加收三十文…
后面是一长串名字和数字。
沈墨璃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算珠,灰扑扑的珠子在她苍白的手指间快速滚动。她的眼神专注而冰冷,如同最精密的算具。几个呼吸间,她抬起了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恢复了几分清冷的平静:“成本算错了。”
“嗯?”陆子铭一愣。
“人工四十文,是按十人、满工计。”沈墨璃的指尖点在那项上,“黑塔组五人,老吴组三人,李婆子哭丧队两人。十人。但今日,黑塔组组装新车,未出工抬棺。老吴组扎鹩哥,未制棺。实际出工抬棺、制棺、哭丧者,不足七人。考勤蟋蟀未鸣够时辰,人工耗损应减三成。此项成本,虚高十二文。”
陆子铭瞪大了眼睛,看看账本,又看看沈墨璃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却透着绝对理性的脸,再看看她指间滑动的算珠,恍然大悟!他光顾着算总数,忽略了实际用工情况!他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墨璃,你…” 肋下的剧痛让他瞬间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凉气。
沈墨璃的目光在他按着肋下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冰凉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归于沉寂。她没有接话,只是继续看着账本,指尖的算珠又滑动了一颗:“纸扎成本,也虚高。平安袋内艾草灶灰,取自工坊废料,成本为零。老吴制袋耗时,计入其人工成本,不应重复计算。此项成本,可减五文。”
陆子铭已经彻底服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人形算盘精转世的女子,疲惫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叹:“墨璃…你真是…帮大忙了!” 去掉这两项虚高成本,单笔利润瞬间从五文涨到二十二文!虽然还是薄利,但总算看到点希望!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陆老板在吗?李大人来了!” 是守门虫股东的声音。
陆子铭和沈墨璃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李观一身半旧的青色官袍,带着两个随从,站在院门口。他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有官府的矜持,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办成棘手差事后的轻松。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热火朝天、充满市井活力的景象,在王婶的枣木棍、李寡妇的眼泪竹筒、老吴的纸鹩哥上停留片刻,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最后落在陆子铭和沈墨璃身上。
“陆老板,沈姑娘。”李观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庄重,“奉阁老钧旨,柳如海已认罪伏法。念尔等于瘟疫之中,虽行商贾之事,然于收殓安葬、稳定民心亦有所助益…”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特允尔‘陆记民生工坊’,代管经营柳家罚没之棺材铺、纸扎坊两处产业。望尔等好生经营,莫负阁老体恤民生之意。”
说着,他身后一名随从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张盖着鲜红府衙大印的契约文书——棺材铺和纸扎坊的“代管经营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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