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铭被两名缇骑夹在中间,踉跄地走出静心斋茶舍清幽的院门。门外狭窄的青石巷子里,停着一辆通体漆黑、无窗无饰、形如棺椁的马车。午后本该暖融的阳光,被两侧高墙挤压成一道惨白冰冷的线,落在巷底湿漉漉的石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李观追至门口,脸色煞白,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被领头那名身材精悍、眼神如鹰隼的锦衣卫小旗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子铭被粗暴地塞进那辆令人不寒而栗的黑棺马车。
马车内部狭窄压抑,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陈年血腥、汗馊和某种刺鼻草药混合的怪味,令人作呕。车身剧烈颠簸,每一次震动都精准地撞击在陆子铭肋下那本要命的账本上!昨夜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伴随着马车每一次轮子碾过石板的“嘎吱”声,一下下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紧紧捂着肋下,冷汗瞬间浸透了那身崭新的细棉直裰。恐惧像冰冷的河水,从脚底漫过头顶——骆思恭!是密账暴露了?还是沈墨璃颅骨寒毒之事被深挖?肋下的账本此刻像一颗即将引爆的雷!
“墨璃…算珠预警…应验了…”他牙齿格格打颤,脑中一片混乱。张居正那最后深不可测的眼神、茶壶喷涌的尖啸、锦衣卫冰冷的铁臂…所有画面碎片般冲撞。他强迫自己冷静,销冠的本能在绝境中挣扎:“痛点!他们的痛点是什么?要账本?还是要我的命?还是…沈墨璃?”沈墨璃那双在暮色中清冷又隐含忧色的眼眸浮现在眼前,像黑暗中唯一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颠簸终于停止。车门被粗暴拉开,一股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和铁锈味的空气猛地灌入!眼前是一条幽深向下、仅容两人并行的石阶甬道。石壁湿滑冰冷,凝结着水珠,壁上相隔数丈才有一盏昏黄油灯,跳跃的火苗将扭曲的人影拉长投射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如同鬼魅乱舞。这里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陆子铭被推搡着走下石阶,每一步都像踩在寒冰上。甬道深处隐约传来模糊不清的哀嚎、铁链拖曳的刺耳声,以及某种钝器击打皮肉的沉闷回响,混合着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恶臭,形成一种足以摧毁意志的恐怖交响。空气阴冷刺骨,与外面初春的暖意隔绝,仿佛置身于九幽寒窟。
他被带进一间相对“干净”的石室。室内陈设简单到令人心寒:一张黑沉沉的铁木桌,一把同样沉重的铁木椅,墙壁上挂着几副形状怪异、闪着乌光的刑具。石室一角的地上,铺着一块边缘磨得发白、却浸透着深褐色污渍的草席。唯一的光源是桌上那盏豆大的油灯,将桌后坐着那人的影子,扭曲放大,几乎占据了整面后墙。
那人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骆思恭。他并未着飞鱼服,只一身玄色暗纹常服,身形精悍如铁,面容冷峻,看不出具体年纪,唯有一双眼睛,在昏黄灯下亮得惊人,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落入陷阱的猎物。他手中,正随意地把玩着几颗温润的白色玉珠——那材质、那大小,竟与沈墨璃日常用来心算的算珠一模一样!
“陆掌柜,”骆思恭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在这死寂的石室里却字字如冰锥刺耳,“请坐。茶舍一别,甚是匆忙,本官有几件小事,想请你…解惑。”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铁木桌对面那张同样冰冷坚硬的椅子。
陆子铭强压下转身逃跑的冲动,几乎是挪到椅子边,僵硬地坐下。铁木的寒意瞬间穿透薄薄的衣料,直透骨髓。他看着骆思恭手中那几颗熟悉的玉珠,心脏狂跳!这绝非巧合!沈墨璃的算珠怎么会在骆思恭手里?她被控制了?还是…这本身就是骆思恭的某种试探?肋下的账本在骆思恭目光扫过的瞬间,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细针同时扎刺!痛得他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了一下。
“不必紧张。”骆思恭仿佛没看见他的痛苦,自顾自地将一颗玉珠轻轻按在桌面上,骨碌碌滚过寸许,停在油灯光晕的边缘。“本官只是想问问,阁老私下召见你一个商贩,所为何事?”他语气平淡,如同闲话家常。
陆子铭心念急转。说实话?张居正问商税,他答了厘金和以工代赈?这说出去,不仅自己死得更快,恐怕连张居正都要被牵连!说假话?在骆思恭这老狐狸面前,能瞒得住?肋下的剧痛如同催命的鼓点。他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回…回大人,阁老…阁老只是垂询瘟疫之后,临清商贾生计恢复之状,小子…小子据实以告,并无他事…”
“哦?”骆思恭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他手指一弹,第二颗玉珠滚出,精准地撞在第一颗珠子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在死寂的石室里回荡。“那‘厘金’、‘工税’之说,也是据实以告的‘商贾生计’?”他慢条斯理地问,目光却如实质般锁住陆子铭瞬间煞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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