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夕阳像一块冷却的烙铁,懒洋洋地挂在西边城楼的飞檐上,将陆记工坊新刨的木料染上一层黯淡的金红。陆子铭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到工坊门口。肋下那块冰冷刺骨的“密账”如同活物般紧贴着皮肉,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与寒意交织的痉挛,几乎抽干了他所有力气。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惨白如纸的脸上,非但没有暖意,反而映衬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
他站在门口,喘息着,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工坊内。
沈墨璃就坐在那个熟悉的、光线略显昏暗的窗边角落。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看账本,也没有拨弄算盘,只是静静地望着门口的方向,仿佛一尊凝固的玉雕。夕阳的残光斜斜地打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的下颌线条,却驱不散她周身那股清冷的孤寂。靛蓝的棉布裙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沉郁,衬得她脸色近乎透明。
当陆子铭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沈墨璃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脚步依旧轻得像猫,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切。直到走到陆子铭面前一步之遥,她才猛地停住。
陆子铭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她的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迷茫的清冷,而是变得异常锐利,像两柄淬了寒光的探针。这目光从陆子铭凌乱的鬓角、汗湿的额头,扫过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最终精准地、毫无偏移地钉在他下意识紧捂着的肋下!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层层衣物,直刺那块散发着不祥寒意的异物!
陆子铭的心脏猛地一缩!肋下的剧痛和寒意瞬间加剧!骆思恭那句“包括沈墨璃”的警告如同冰锥刺入脑海。他想避开她的审视,想扯出一个笑容,想说句“没事”,可肋下那钻心的冰冷和剧痛让他脸上的肌肉僵硬得无法动弹,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
沈墨璃的眉头瞬间锁紧,清冷的眼底翻涌起复杂的波澜——是担忧,是惊疑,更有一丝深沉的痛楚?这痛楚似乎并非仅仅源于对陆子铭的关切,更像是某种源自她自身深处的共鸣。她抿紧了唇,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缓缓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冰凉!比寻常的体温更低,带着一种玉石般的质感。她没有去触碰陆子铭肋下的伤处,而是轻轻地、轻轻地拉住了他微微颤抖的袖口。那微凉的触感隔着粗布传来,却奇异地像投入冰湖的一颗小石子,在陆子铭被恐惧和痛苦冻结的心湖里,漾开一丝微弱的涟漪。
陆子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
沈墨璃抬起眼,清澈的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着陆子铭狼狈而痛苦的脸。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乎融在风里的叹息。
“账…回来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目光依旧牢牢锁在他的肋下位置,仿佛那里盘踞着一条无形的毒蛇。
“嗯。”陆子铭喉咙发紧,只能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千言万语堵在胸口——诏狱的阴森冰冷、骆思恭那声惊心动魄的“阿璃”、肋下这块要命的“冰”、江南那深不见底的漩涡……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每一个字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他看着她眼中那清晰的忧虑,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肋下的冰冷异物疯狂地提醒着他: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
沈墨璃看着他眼底翻腾的挣扎、痛苦和深沉的恐惧,拉着袖口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她没有追问,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满。她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像一缕无声的蓝烟,重新飘回窗边那个位置。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工坊里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墙壁上跳动。锯木头的声音、刨子声、妇人们的低语声重新交织起来,却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显得有些遥远。
沈墨璃没有去看账本。她伸出手,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轻轻地、一下下地抚摸着面前那架半旧的黄梨木算盘上冰凉的算珠。动作缓慢,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
忽然,她的指尖微微一颤,停留在其中一颗算珠上。就在她的指尖与算珠接触的瞬间——
一丝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白色霜气,竟从那颗算珠的表面悄然浮现!如同寒冬清晨呵出的第一口气,瞬间凝结!紧接着,那霜气仿佛拥有了生命,沿着她纤长的指尖,飞快地向上蔓延!在她苍白的手背上,勾勒出一道道细密、诡异、如同冰裂纹般的白色霜痕!
沈墨璃的动作猛地顿住!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蔓延的霜纹,清冷的眼底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惊悸和痛楚!她倏地收回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陆子铭站在门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瞳孔骤缩!肋下那块冰冷的“密账”仿佛被这奇异的景象引动,瞬间爆发出更加刺骨的寒意!那寒意像无数根冰针,疯狂地刺入他的皮肉、骨髓,甚至要冻结他的血液!他闷哼一声,痛得弯下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眼前阵阵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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