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兑票,散买高利货……不像图利,倒像……”她喃喃自语,似乎在与脑中某个模糊的概念对抗,“像是在……测试。”
“测试?”两个学徒面面相觑。
“测试咱们银票的流通是否顺畅,信用是否稳固,也测试咱们……能否察觉这种异常。”沈墨璃抬起头,看向窗外格物院的方向,眼神里透出一丝与她病弱身体不符的清明,“他们想知道,咱们除了会印票子、会做新奇玩意,还有没有……能看懂钱的眼睛。”
她拿起笔,在一张干净的纸上写下“永昌号”、“大量兑票”、“散买高利”、“测试?”等字样,又在“测试”二字上画了一个圈。
“把这些,连同关联账册,立刻拿去给陆公子看。”她吩咐道,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当陆子铭在格物院的铁匠炉旁,满手油污地跟工匠讨论铁链齿轮的可能性时,学徒送来了沈墨璃的条子和账册。
陆子铭只看了一眼,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变得凝重起来。他快步走回账房。
沈墨璃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见他进来,抬起眼,将那张写着字的纸轻轻推到他面前。
“墨璃,你觉得这是……”陆子铭声音低沉。
“不像商业行为。”沈墨璃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般搔刮着问题的核心,“像试探,或者……布局的前奏。他们……在摸我们的底。”
陆子铭看着纸上那清秀却有力的字迹,尤其是那个圈起来的“测试?”,再结合孙猴子关于漕帮和“永昌号”的信息,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南方豪商!郑王世子的白手套!他们的反击,不仅仅是粗暴的扣押和抵制,更有精明的、带着金融思维的试探!如果他们发现万商会的金融体系存在漏洞,或者监管能力不足,下一波攻击,很可能就会针对“万商银票”的信用本身!那将是毁灭性的!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沈墨璃。她安静地坐在光影里,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清澈而专注。她或许忘了自己是谁,但那颗善于在数字迷雾中寻找真相的心,却从未迷失。
“我明白了。”陆子铭的声音带着感激和一丝后怕,“多亏了你,墨璃。不然,我们被人摸了底,可能还浑然不觉。”
他立刻转身,对孙猴子吩咐:“猴子!加派人手,盯紧‘永昌号’和所有南方背景商号的动向!他们兑走的每一张银票,最终流向哪里,买了什么,尽可能给我查清楚!还有,让咱们所有店铺的掌柜打起精神,遇到异常采购,立刻上报!”
看来,格物院光有机巧还不够。他需要为沈墨璃,为这双能看透钱流的“眼睛”,打造一个更强大的支持系统——一个真正的商业情报与分析中枢。
而沈墨璃,则在无人注意时,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几笔异常记录,手指无意识地在那“永昌号”的名字上划过,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厌恶与熟悉交织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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