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帝王的威压扑面而来,苏培盛“噗通”一声就跪下了,额头沁出冷汗:“皇上息怒!奴才……奴才只是听敬事房的小太监抱怨,说春熙殿的慧嫔娘娘,前几日向内务府打听过这香,言语间颇为好奇,说从未有福闻过此香。奴才也是一时多嘴,请皇上恕罪!”
春熙殿?慧嫔孙妙青?
皇帝的指尖在冰凉的棋子上轻轻敲击着,心底的疑云却越来越重。欢宜香的真相是桩绝密,她已是六阿哥的生母,如今又怀着双胎,正当盛宠,如何会无缘无故地去打听这种早已停用的陈年旧香?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朕知道了。你去,派两个机灵的人盯紧春熙殿,尤其是慧嫔。她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特别是……还对哪些‘旧事’感兴趣,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朕报上来。”
“奴才遵旨。”苏培盛磕了个头,不敢有丝毫耽搁,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内重归寂静。
皇帝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那股熟悉的、清冷又霸道的香气,却不受控制地从记忆深处浮现,裹挟而来的,还有一个人的影子。
他忽然就想起了年世兰。
不是如今冷宫里那个形容枯槁的疯妇,而是十七岁那年,刚刚嫁入王府的她。
那时的她,穿着一身石榴红的旗装,明媚得像一团火,带着少女的娇憨和无人能及的骄傲,闯进他的书房,仰着脸对他说:“王爷,府里的花都开了,我带你去看!”
她拉着他的手,满心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与依赖。而他,也曾为那样的热烈而心动。
只是那份心动,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的算计。
皇帝缓缓睁开眼,眼底的警惕和杀意,最终沉淀为一丝无人能懂的疲惫与想念。他想念的,或许不是那个人,而是那段再也回不去的、尚有几分真心的岁月。
***
寿康宫外,风雪交加。
寒气像是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骨头缝里。
曹琴默就跪在那片茫茫的风雪中。
她身上那件莲青色的素服,早已被细密的落雪染成一片霜白。
连身上披着的斗篷,都是最不起眼的烟灰色。
她不哭。
也不闹。
甚至没有让贴身宫女去高声通传,惊扰宫门。
她只是跪着。
那条在无数次卑躬屈膝中早已习惯弯曲的脊背,此刻却挺得笔直。
一根倔强到宁折不弯的线条,顽固地对抗着这漫天风雪。
唯有她额角那块尚未消退的青紫色伤痕,在惨白肤色的映衬下,成了这单调雪景里,最惊心动魄的一抹色彩。
那是她在景仁宫磕头请罪时,留下的“功勋章”。
是她吹响反击的号角。
更是她递给太后,一张无声的、写满血泪的状纸!
宫道上来往的太监宫女,脚步不自觉地都慢了下来。
那些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那些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像一张无形的网,密不透风地朝她罩来。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让这紫禁城里所有人都亲眼看看!
看看她这个襄嫔,是如何奉皇后娘娘的懿旨去“以德报怨”。
又是如何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在太后宫门前,跪雪祈福!
风势更烈,雪粒子卷着风,像刀子一样抽在脸上,留下细细的红痕。
曹琴默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牙关都在打战,但她的眼神,却是一种燃烧殆尽后的平静与坚定。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膝盖快要失去知觉时,寿康宫那扇厚重的朱红宫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
太后身边最得脸的竹息姑姑,亲自打着一柄油纸伞,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
“哎哟,襄嫔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竹息姑姑的语气里,那份惊讶不多不少,刚好显出事发突然,又带着一丝早已洞悉宫内风云的沉稳。
“快起来!这冰天雪地的,仔细冻坏了身子骨!”
音文连忙上前去搀。
曹琴默顺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踉跄了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声音抖得几乎碎裂。
“姑姑……我……我不敢惊扰太后凤驾……”
“臣妾只是心里实在惶恐,寝食难安,想在这里为太后娘娘祈福,也……也为自己求一个心安。”
竹息姑姑是什么人?
在宫里风风雨雨几十载,什么阴私腌臢的手段没见过。
她只一眼,就看穿了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之下,那滔天的委屈。
竹息上前一步,亲自扶住曹琴默冰凉刺骨的手臂。
她的目光,极快地从曹琴默额头那片骇人的青紫上掠过,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
“娘娘心里有什么难处,只管进去跟太后说。”
竹息姑姑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却又让人安心的力量。
“太后最是心疼你们这些小辈,见不得谁在宫里真正受了委屈。”
她扶着曹琴默,一边朝宫门内走,一边像是无意间提了一句。
“随我进来吧。”
“太后这几日,还正念叨着许久没见温宜公主了,也不知小公主在咸福宫,过得好不好。”
温宜!
这两个字,没有丝毫预兆地砸进曹琴默的耳朵里。
它不像刀子。
它像一根滚烫的铁钎,精准地、蛮横地,捅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
她所有精心计算的表情,所有强撑的坚韧,所有关于反击的决绝……
在听到女儿名字的那一瞬间,尽数分崩离析。
曹琴默的眼圈,毫无征兆地,一下子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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