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街的喧嚣被夜幕浸透，霓虹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拖曳出迷离的光痕。陈远和黄东如同一对骤然绷紧的弓弦，在阿龙身影闪现的刹那已卡死了前方所有进攻角度，袖口下的肌肉贲张，空气中炸开无声的劲气漩涡！
“龙哥！”陈云的声音带着一丝讶异，更快一步拨开了面前蓄势待发的两堵人墙。他目光沉静如水，精准地锚定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
阿龙一身裁剪利落的黑色战术服，几乎融进街角的暗影，唯独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霓虹余光下亮得慑人。他指间夹着一支电子烟，猩红的火点如同静止的血滴。身后，两个同样融于黑暗的身影如同雕塑，一左一右，悄然卡死了巷道另一侧退路，三股无形的气墙将陈云三人牢牢锁在中间，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他没有回应陈云的招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先从陈远惊疑未定的脸上一扫而过，又在黄东那双蓄满寒芒的眼睛上停留半秒，最终定格在陈云左手稳稳托着的那只硬纸长筒——那里面，躺着那幅刚从天下钱庄拿到的《千里江山图》仿作。
阿龙的视线在那筒身上停留了约有两秒。随即，他的目光转向陈云。声音不高，混着电子烟细碎的嘶嘶声，穿透夜的潮湿，清晰得不带一丝情绪，却似裹挟着西伯利亚的霜风：
“跟我走一趟。”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垂下，落在陈云那双干净却指关节微微泛白的手上。
“——沈老要见你。”
轰——！
这句话比刚才在钱庄里柳轩报出的三亿更狠地砸在陈远心上！他猛地抬头，眼睛里残余的惊疑瞬间被巨大的惶恐和一种猝不及防的、被无形巨手攥住的沉重淹没！沈老？！寿宴那场风暴的余烬仿佛又在耳边呼啸！那个被废了手腕、蜷缩在地哀嚎的赵宏的狰狞面孔刺目地闪过脑海！
“龙哥！”陈云的声音依旧稳定，只是微微向前一步，半个身子不露痕迹地将失魂的陈远挡在身后，“晚宴在即，沈老此刻召见是……”他的目光掠过阿龙冰冷的脸，带着一种审慎的探寻。
阿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如同精铜面具，没有一丝裂缝。他仿佛没看到陈远刹那的失态，更没理会陈云的询问。只微微侧身，视线落在陈云左手牢牢护着的硬纸长筒上。他用夹着电子烟的手点了点那纸筒，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声音低下去，却每一个字都敲在陈云的神经上：
“带上你的画。”
他吸了口烟，灰蓝色的烟雾在冰冷的夜气里凝成一道细线。
“——这幅‘仿作’。”
说完，他不再停留。一振手，掐灭了电子烟。那点猩红倏然消失。身影率先融入前方深沉的暗巷，如黑色的水纹无声荡开。
那两个卡在巷道两侧的影子也如同接到无声指令，身形一晃，左右交错地滑入前方更深的黑暗，只留下迫人的存在感短暂地盘桓在空气中。
压力骤释！又似被牵引向前！
陈远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还有些哆嗦：“哥……沈老他……”
“没事。”陈云的声音短促有力，他将那硬纸筒往黄东怀里稳稳一塞！“护住它！”随即一手搭在陈远肩膀上，五指用力一扣！指节甚至扣得陈远肩胛骨生疼！“头抬起来！腰挺直！陈远！”
那力道和声音里的铁色瞬间将陈远从混沌中拽回！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脸上的茫然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倔强取代。
“走吧。”陈云松了手，目光扫过黄东。黄东已将纸筒紧抱在胸前，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巷道的幽暗中灼灼发亮，像头护住幼崽的孤狼，无声地颔首。
三人快步跟上阿龙消失的方向。脚下的青石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巷道幽深，两侧高耸的旧楼仿佛随时要倾倒合拢。空气里弥漫着油污、潮湿青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垃圾酸馊气，与沈家可能存在的任何一种熏香都格格不入。
阿龙选了一条极其隐蔽的路径。他脚步无声，甚至刻意绕开了几处路口被夜宵摊灯光照亮的地方，仿佛一头避开光线的夜行动物。每一次转弯都带着精准的预判，将身后的暗哨远远甩开。陈云沉默地跟着，眼神在巷道深处的阴影和头顶狭窄的天空缝隙间飞快扫掠。
前方巷口，两堵高墙交汇处，阿龙的背影凝固在那里。他正对着墙体一个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铁铸消防梯口。梯子垂落的金属踏板在黑暗里隐约反着冷光，上面三层高的位置，一个悬空的杂物阳台如同狰狞的巨口。
他朝上方极快地打了个手势。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从头顶某处传来。像是老旧窗户合页被推开。
陈远下意识地仰头，只能看到黑洞洞的悬挑阳台底部和几根蛛网般垂落的电线。这巷子，像个精心打造的囚笼入口。
阿龙回头，目光落在陈云脸上，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审视，如同手术刀刮过骨缝：
“这地方藏得够深。”他声音贴着墙皮摩擦，“可再深的老鼠洞……”
他顿住，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了一下：
“——也怕泼墨。”
电光石火间！
刷——！
一道无声的黑影竟从头顶那幽深的杂物阳台底部倒挂金钩般骤然扑下！目标直指黄东胸前紧抱的硬纸长筒！手指如钩！带起凌厉的破风声！
真正的风暴，在距离白天鹅宴厅数条陋巷之外，早已泼下了浓黑刺骨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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