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戈错的夜来得急。
陈云刚放下碗筷，暮色就裹着雪粒子砸下来，把湖水染成浓墨色。他望着湖边——那些白天还蔫头耷脑的动物，此刻竟齐齐动了：瘸腿藏羚羊的蹄子磕在沙地上，发出细碎的“咔嗒”声，断耳狼夹着尾巴跟在后面，连平时最凶的野猪都耷拉着耳朵，一步步往湖里挪。
“它们…真的要进去？”叶灵芳攥着羽绒服领口，声音发颤。
晨羽蹲在她旁边，指尖划过湖边的玛瑙石：“藏族人说，这是‘归湖’。老得走不动的动物，会自己走到湖里，再也没出来过。”
“归湖？”白龙江啃着压缩饼干，含糊不清，“难道真有永生之门？”
陈云没说话。他盯着湖面——水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只藏羚羊的身体慢慢沉下去，最后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眼睛还睁着，像在看什么。紧接着，断耳狼也沉了，野猪的鬃毛浮在水面上，晃了两下，也没了踪影。
“我的天…”叶灵芳捂住嘴，眼泪都快掉下来，“连尸体都没留下？”
晨羽轻声说：“传说永生之门每晚子时开启，残缺的生灵进去，会得到完整的身体。可没人见过门，也没人回来过。”
陈云的眉峰动了动。他想起前世在天葬台听过的《格萨尔王传》，想起阿达拉姆的传说，想起麦克雷斯笔记里的“蓝光”——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令戈错，指向这潭深不见底的湖。
“我去看看。”他站起身，摸了摸怀里的秦半两。
湖边的风越刮越大，温度骤降到零下十五度。陈云的羽绒服挡不住寒气，可他的身体有自我调节功能，只觉得皮肤发紧，不碍事。
他开启感知——两百米内的湖水，像块透明的玻璃。十多米深处，密密麻麻的影子在动：最小的五六米长，最大的二十多米，宽得像辆卡车。怪物的身体像放大的鱼，却长着四条粗壮的腿，鳞片有碗口大，五颜六色，像藏银锻造的花纹。头部像蛟龙，无数触须耷拉着，两只眼睛凸得像铜铃，正张开血盆大口，把沉下去的野生动物一口吞掉。
“这是什么东西？”陈云倒吸一口凉气。
两世为人，他见过古格的壁画，见过羌塘的野驴，见过美军的重型机甲，却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像从《格萨尔王传》里爬出来的，带着原始的凶性。
怪物们吃饱了，慢慢往湖心游去。最前面的那只二十多米长的，触须扫过水面，掀起巨大的浪花。陈云的感知跟着它，直到两百米深处——那里没有黑暗，反而有一丝丝幽蓝的光，像湖底的星星。
“难道…永生之门真的存在？”他喃喃自语。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阿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勇，看什么呢？”
陈云收回感知，转身笑道：“没什么，看湖底的鱼。”
阿龙凑过来，望着平静的湖面：“刚才感知到什么了？你脸色不对。”
“没什么。”陈云摇头，“就是觉得这湖，比想象中更深。”
回到营地，白龙江正蹲在帐篷前，手里攥着个金属探测器。见陈云过来，他晃了晃：“刚才测到二十三拨人宿营的痕迹。”
“二十三拨？”阿龙皱起眉，“什么概念？”
“最少十七个国家或组织。”白龙江掰着手指头，“美国的三角洲、日本的资源株式会社、俄罗斯的极地军团，还有欧洲的雇佣兵——他们都在找五色石头。”
陈云的瞳孔缩了缩。他想起麦克雷斯笔记里的“内鬼”，想起芥川雄一的樱花徽章，想起双湖县那些神秘的武装人员——所有的势力，都盯着令戈错，盯着巴毛穷宗。
“明天开始，得分开走。”阿龙说，“派两辆车当先头，探路。要是被围攻，至少能反击。”
陈云点头：“对。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夜渐渐深了。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帐篷上，发出“噼啪”的响。陈云躺在睡袋里，望着帐篷顶的星空——令戈错的星星特别亮，像藏族姑娘的银饰。他摸了摸怀里的秦半两，想起老周的话：“古格的秘密，藏在大地的心脏里。”
凌晨两点，陈云和白龙江、四名边防战士开始守夜。
零下十五度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割。陈云把羽绒服拉链拉到顶，还是能感觉到寒气往脖子里钻。边防战士的呼吸在面罩上结成霜，对讲机里的电流声混着狼嚎，听得人后背发毛。
“陈顾问，有情况！”凌晨三点，对讲机里传来战士的喊声，“不远处有很多发光的眼睛，怀疑是狼群！”
陈云拿起对讲机，声音冷静：“不用紧张。它们怕火，我们有灯光。盯紧动向，别轻举妄动。”
他望着黑暗的湖边——果然，几十双绿色的眼睛在晃，像狼的瞳孔。狼嚎越来越近，却始终没敢靠近营地。
“它们怕我们的灯光。”白龙江凑过来，手里攥着把匕首，“上次在羌塘，狼群也是这样，不敢靠近有火的地方。”
陈云点头。他望着湖面的雾气，想起晨羽讲的永生之门，想起湖底的怪物——这个世界，比想象中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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