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城巍峨的青铜城门在落日余晖中如同巨兽沉默的獠牙,投下越来越长的幽深阴影。往日的喧嚣已然散去,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妖兽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出,城门口显得有些冷清寂寥。就在这时,城外那条被蹄印踏得坚实的山路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艰难地向上走来。
那是一位年轻的翠鸟族少女。她身上那件翠绿色的短褂原本颜色应该很鲜亮,此刻却蒙着一层灰扑扑的尘土,边角处甚至洗得有些发白,下摆沾满了干涸的泥点、草屑,还有几处被荆棘勾破的小口子。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似乎用尽了力气,连束发的青布带都松垮地垂落下一半,几缕乌黑濡湿的碎发黏在汗涔涔的额角和脸颊,整个妖像是刚从长途跋涉的风尘里捞出来,透着浓浓的疲惫。
守城的狼妖卫士目光锐利如刀,早早便锁定了这个生面孔。待她走近,一名狼妖猛地向前一步,断喝一声:“站住!”声音在空旷的城门洞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前线战事吃紧的关头,任何陌生面孔都必须经受最严格的盘查。“干什么的?”
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那个小小的、同样沾满尘土的包袱。她抬起脸,露出一张虽然沾了尘土却依旧清丽动人的脸庞。
疲惫似乎在这一刻被她的眉眼驱散。她的眉形极好,是远山含黛般的细弯,恰到好处地衬着一双极为出彩的眸子。那双眼瞳,黑得纯粹,亮得惊人,像是两枚浸在清冽溪水中的墨玉,闪烁着翠鸟族特有的灵动机敏,眼尾天然地微微上挑,勾勒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娇俏与灵动。鼻梁秀挺,唇瓣是未经粉黛的天然淡粉色。即便下颌和鼻尖都沾了些许赶路时的尘土,也丝毫无损那份如同山水画般清丽脱俗的韵味,反倒给过于精致的五官增添了几分真实又鲜活的气息。
“我……我找人。”她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角。
“哦?”先前开口的那只狼妖咧开嘴,露出森白利齿,上下打量着她,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戏谑,“小妞儿找谁啊?这万兽城里,可不是谁都能找的。”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声音却依旧细若蚊蚋,还带着点结巴:“我找一位……拿着双刀的狸猫族少年。他叫……叫小狸子。”不知为何,说出这个名字时,她脸颊莫名地飞起两抹清晰的红晕,眼神下意识地飘向一旁,不敢与狼妖对视,像是某个深藏心底的秘密不小心漏了出来。
“大胆!”旁边另一只面容更严肃、看起来是小头目的狼妖立刻踏步上前,厉声呵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城主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少女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全然的惊慌和难以置信。城……城主?那个在河边月光下喝得酩酊大醉、眼眶通红、拿着双刀对着空气胡乱劈砍、还拉着她说了大半夜傻话的英俊少年……他,他竟然是万兽城的城主?!
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让她慌了神,情急之下,另一个名字脱口而出:“那……那我找虎烈!”声音因为害怕而抖得厉害。
“嘿!你倒是真会挑人啊!”那戏谑的狼妖嗤笑一声,脸色陡然转冷,怀疑之色更重,“开口就是城主和虎相大人!形迹可疑,问东答西!抓起来!肯定是龙族派来的奸细!”
几只狼妖立刻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粗壮的手爪就要向她抓来。少女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眼圈瞬间就红了,急得语无伦次,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认识他们!你们放开我……”
……
万兽城巨大的青铜城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最后一丝夕阳也隔绝在外。踏入城内,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曾经摩肩接踵、喧嚣鼎沸的主干道,此刻显得异常空旷。街道两旁,那些平日里鳞次栉比、叫卖声不绝于耳的摊贩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空荡荡的摊位和偶尔被风吹动的破烂篷布,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寂寥。许多店铺虽然还开着门,却门可罗雀,掌柜的要么趴在柜台上打盹,要么望着门外空荡的街道出神,眉眼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和担忧。
不再有粗犷的笑骂声、热烈的讨价还价声、以及货物搬动的嘈杂声响。整座城池仿佛被抽走了大部分的生机,陷入一种大战之下的压抑与萧条之中。大多数壮年的妖族,无论修为高低,都已追随城主奔赴前线,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
唯有那些不谙世事的幼年小妖,尚且不懂离愁别绪与战争阴云,仍在变得宽阔不少的街道上追逐嬉戏,发出清脆却略显单薄的笑闹声,给这座沉寂的雄城带来些许脆弱的活力。
“崽崽!快回来!天黑了,回家吃饭了!”一个兔妖妇人从一间门窗半掩的屋子里探出头,朝着街上正和小伙伴玩石子的小兔妖喊道,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出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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