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窗台空了,米汤碗底沾着点花粉,像谁用舌头舔过。
这事过了没几天,林巧儿的绣棚遭了虫灾。她绣的“百花图”刚要完工,夜里被蛀虫咬了个洞,正好在芍药花苞的位置。巧儿对着破洞掉眼泪,说这是要给镇上绣坊的活计,耽误了要赔银子。
“别哭。”陈满仓蹲在绣棚边看,见那破洞边缘有点湿,像被谁用口水舔过,“我给你找点驱虫的艾草。”
他刚转身,就见巧儿突然“呀”了一声。绣绷上的破洞旁,竟自己长出缕丝线,粉白的,带着点自然的光泽,正好补在破洞上,连针脚都看不出来。巧儿捏着那缕线看,线里裹着点金粉似的光,闻着有股芍药香。
“是花仙姐姐帮我的!”丫丫从门外跑进来,举着朵刚开的芍药,“你看,她把花瓣拆成线了!”
巧儿把绣绷翻过来,见背面沾着片极小的花瓣,像被线缠住带过来的。她突然红了脸,从针线笸箩里摸出个没绣完的香包:“我给她绣个窝,让她有地方住。”
香包绣成时,是只半开的芍药形状,里头塞了晒干的薰衣草。巧儿把香包挂在陈满仓的芍药花丛里,第二天去看,香包被挪到了最壮的那株花苞下,拉链被拉开道小缝,像是谁钻进去睡过觉。
陈满仓这天采药回来,见香包旁边的石桌上,放着片完整的芍药花瓣,瓣心里躺着颗野草莓,红得发亮。他刚要伸手拿,花瓣突然抖了抖,竟打了个极小的哈欠——瓣尖往里卷了卷,又慢慢舒展开,像个人刚睡醒伸懒腰。
“活了!”陈满仓吓得后退半步,撞在竹篓上,苍术滚了一地。花瓣像是被吓到,猛地往下一沉,野草莓掉在地上,花丛里传来声极轻的“躲”,紧接着,粉白的影子又闪了闪,这次陈满仓看清了——那影子约莫半尺高,穿着用花瓣做的小裙,头发是淡粉的花丝,正往花苞里缩。
“别躲。”陈满仓放轻脚步,把野草莓捡起来,放在花瓣边,“我不抓你,就是想谢谢你的止痛汁。”
花苞的萼片动了动,露出双黑亮的眼睛,像沾了露水的黑葡萄。眼睛眨了眨,突然有片花瓣飘过来,轻轻落在他手背上,像在打招呼。
从那天起,陈满仓总在药田边摆个小木桌,放上茶水和点心。有时是丫丫烤的红薯,有时是巧儿做的米糕。他坐在桌边捣药,能感觉到花丛里有双眼睛在看,偶尔有片花瓣飘到药臼里,他也不捡,就那么和着药捣了——据说这样的药,治咳嗽尤其灵。
入伏那天,陈满仓在药田搭了个凉棚。刚把竹席铺好,就见凉棚的竹杆上,缠着圈粉白的芍药藤,藤上还开了朵极小的花,像是特意用来装饰的。他笑着摇摇头,往石桌上摆了碟蜜饯——这是给“小客人”的,比糕点更合花草的性子。
晌午的日头晒得人发困,陈满仓趴在石桌上打盹,梦见自己变成株芍药,根须扎在土里,能听见蚯蚓爬过的声。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碰他的胡子,他睁开眼,见个巴掌大的小姑娘正蹲在石桌上,用花瓣给丫丫编的草蚂蚱安翅膀。
小姑娘穿着层叠的芍药瓣裙,头发是淡粉的花丝,额前别着朵小苞,正是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见他醒了,她吓得往后缩,裙角的花瓣碰掉了两片,露出细得像草茎的脚踝。
“你、你别抓我。”她的声音像蜂鸣,细得快听不见,手里的草蚂蚱“啪”地掉在桌上。
陈满仓慢慢坐起来,没敢动:“不抓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攥着裙角,眼睛往碟子里的蜜饯瞟:“我叫芍儿。”她突然指了指他的腰,“你腰不好,别总趴着。”
“你怎么知道?”陈满仓愣了。
“我闻见的。”芍儿踮起脚尖够蜜饯,指尖刚碰到碟边,突然打了个喷嚏,喷出点金粉似的光,落在石桌上,竟长出棵极小的芍药苗,苗上还顶着个花苞。
陈满仓看得直咋舌。芍儿却红了脸,把小芍药苗往身后藏:“我、我还没学好控制灵力,总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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