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哎哟”一声缩回手,左看右看没人。他不信邪,又伸手,这次抽得更狠,手背当即红了一道。他吓得直哆嗦,瞥见筷筒里的旧筷子正微微晃悠,像是在瞪他。“邪门了!”王二骂了句,连滚带爬地跑了。
陈老木回来时,看见双儿斜斜插在筷筒里,尾端还沾着点木屑——准是它用自己抽了王二。陈老木没生气,反倒笑了:“行啊,还知道护家了。不过下次轻点,别把人家打坏了。”双儿“咔嗒”跳出来,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像是在说“知道啦”。
真正让双儿在镇上“出名”,是那年冬至的宴席。
青溪镇有冬至摆百家宴的规矩,各家各户带道菜,在祠堂前摆开,热热闹闹吃一顿。按说该用祠堂备的粗瓷碗和竹筷,可今年掌勺的李婶子非说:“陈老木做的筷子好用,夹菜稳当,就用他的!”
陈老木头天就把新做的二十双筷子送去祠堂,双儿非跟着——它现在能自己“站”在竹篮里,像两根竖着的细木杆。陈老木拗不过,只好带着它。
冬至那天,祠堂前摆了三十张桌子,菜刚端上来,就出了岔子。王二不知从哪儿弄来些劣质豆油,偷偷泼在了李婶子的菜里。那豆油哈喇味重,刚泼进去,旁边的人就嚷嚷:“这炖肉怎么一股怪味?”
李婶子急得直抹眼泪:“我明明用的新油啊!”王二在旁边假惺惺地说:“会不会是筷子的事?陈老木的筷子看着旧,别是沾了啥脏东西。”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往陈老木这边瞅。陈老木脸涨得通红,刚要说话,就见竹篮里的双儿“嗖”地跳出来,直直射向李婶子的菜盆。它在盆里转了个圈,像是在搅动,接着“啪”地落在桌上,尾端沾着点油星子。
怪事发生了——那股哈喇味慢慢散了,炖肉的香味反倒越来越浓,连隔壁桌都能闻见。有人夹了一筷子尝,眼睛一亮:“香!比刚才还香!”
李婶子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指着王二骂:“好你个黑心肝的!准是你搞的鬼!双儿这是帮我除味呢!”
王二脸都白了,还想狡辩,就见双儿“跳”到他面前,用尖尖头对着他的鞋“啪”地敲了一下。他的鞋跟不知怎么松了,“哎哟”一声摔了个屁股蹲,怀里掉出个空油瓶——正是他泼豆油的那瓶。
众人这下都明白了,围着王二笑骂。王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爬起来就跑,跑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进泥地里。
双儿“咔嗒咔嗒”跳回陈老木身边,像是在邀功。陈老木捡起它,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油星子,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你呀,真是个机灵鬼。”
从那以后,镇上没人再敢说双儿的坏话。有人想借双儿去“镇宅”,陈老木笑着摆手:“它认生,去了别家闹脾气。”其实是双儿黏人,离了陈老木超过半天,就蔫蔫的,连动都懒得动。
开春时,陈老木的儿子要接他去城里。他收拾行李时,把双儿用红布裹了三层,放进樟木箱。儿子见了笑:“爹,一双旧筷子还带着?”陈老木瞪他:“这是你双儿叔,得带着。”
到了城里,双儿照样不老实。陈老木儿子家的洗碗机总卡筷子,双儿就自己跳进去,把卡住的筷子“拨”出来。孙子刚开始怕它,后来竟跟它玩上了——拿个小碟子,让双儿把花生米从这个碟子夹到那个碟子,双儿夹得稳稳的,逗得孩子直笑。
有回孙子在幼儿园被小朋友欺负,回家哭鼻子。转天那小朋友来家里玩,刚拿起筷子想夹糖,就见双儿“啪”地把糖拨到孙子面前,还对着那小朋友的筷子敲了敲,像是在警告。那小朋友吓得赶紧说:“我再也不欺负他了。”
陈老木现在逢人就说:“老辈的话没错,物件跟人待久了,真能长出心来。”他还是习惯用双儿吃饭,夹菜时总特意慢半拍,像是怕双儿累着。双儿也懂事,他夹菜时就稳稳托着,偶尔还会用尾端轻轻蹭蹭他的手指,像在说“我在呢”。
前阵子我去城里看陈老木,见他正坐在阳台做筷子。双儿立在旁边的竹篮里,阳光照在它身上,那层包浆亮得像琥珀。陈老木削着木头,嘴里哼着青溪镇的小调,双儿就在竹篮里轻轻晃悠,像是在跟着打拍子。
临走时,陈老木送了我一双新做的楠木筷,说:“好生用着,十年后说不定也能给你做个伴。”我摸着筷子温润的木头,忽然信了——这世上的物件啊,你对它上心,它自然也会对你用心。就像双儿,它或许不会说话,却用一双筷子的本分,陪着陈老木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成了青溪镇最暖的传说。
现在青溪镇的老规矩还在,只是多了句新话:“筷子要惜,人心要暖。你待它十年,它护你百年。”这话啊,我信。毕竟,我亲眼见过那双会跳、会护主、还会帮人夹花生米的筷子精——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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