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村坐落在岭南深处,村后那片雾蒙蒙的溪云岭,老辈人总说“山里多精怪,切莫贪晚归”。可村里的半大孩子都知道,岭上最“怪”的不是会哭的樟树,也不是偷鸡的黄皮子,而是西坡那块湿漉漉的草甸子里,长着的一丛“会喘气”的猪笼草。
那丛猪笼草比别家的都壮,最大的那个“笼子”足有两个拳头大,笼盖边缘红得像抹了胭脂,风一吹,笼盖轻轻晃,竟像人在点头。村里的放牛娃狗蛋总爱蹲在草甸边看,有次他摘了颗野草莓,试探着往那笼口递,笼盖“啪嗒”一下弹开,笼唇上的蜜腺亮晶晶的,像是在馋草莓。狗蛋吓得往后一屁股坐进泥里,那笼子却没动静了,只慢慢合上笼盖,像个偷糖被抓的孩子,悄悄缩了缩叶片。
这丛猪笼草,便是阿笼。
阿笼修成人形才不过三年,道行浅得很。别的精怪修个百八十年,要么能化出俊俏模样,要么能通些趋吉避凶的本事,偏他倒好,化形时不知哪步出了错,人形倒是有了——个子不高,皮肤是带点透明的嫩绿色,头发像乱糟糟的草叶,额前还耷拉着两片小小的、像猪笼草叶片的“刘海”,最显眼的是腰间总悬着个巴掌大的竹编小笼子,那是他的本体凝练的“丹田笼”,饿了就往里头塞两只肥硕的蚜虫,嚼得咯吱响。
他的本事也稀松平常:能让周围三尺内的空气变湿润些,笼唇上能泌出点甜滋滋的蜜水,再就是跑得比兔子快——倒不是修炼来的,是怕被村里的猎户当成山精打,练出来的逃命本事。
溪云村的人对他不算坏,也不算好。猎户们见了他,会吆喝一声“傻笼子,别偷我晒的腊肉”,他就慌慌张张摆手,露出两排细细的白牙:“不偷不偷,阿笼只吃虫子!”村里的张阿婆心善,有时会端碗剩粥给他,看着他蹲在门槛上,捧着碗小口小口喝,总叹口气:“你说你这孩子,修啥不好,偏修个猪笼草,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阿笼不觉得苦。他觉得溪云岭挺好,溪云村的人也挺好。唯一让他犯愁的,是每月十五的“精怪例会”。
那例会是岭上的老樟树精召集的,说是“交流修炼心得”,实则是老精怪们摆资历、小精怪们凑热闹的场合。每次去,松鼠精吱吱总抢他的蜜水吃,竹节虫妖节节总嘲笑他的“绿皮肤像没长熟的黄瓜”,最让他难受的是老樟树精的眼神——那眼神像看块没开窍的石头,每次都慢悠悠道:“阿笼啊,你这修为,怕是再过一百年,也化不了真正的人形。”
每次散了会,阿笼都蹲在自己的草甸子里,摸着本体的大笼子叹气。笼盖轻轻蹭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他就对着笼子说:“我也想厉害点,可我只会泌蜜水、抓虫子,怎么办呢?”
笼子不说话,只在月光下,笼唇上的蜜腺闪着点点银光。
溪云村的平静,是被一串鸡叫声打破的。
那天清晨,村东头的王屠户扯着嗓子骂开了:“哪个天杀的偷了我的鸡!那是我要给城里酒楼送的乌骨鸡,值半两银子呢!”
村民们都围过去看,王屠户家的鸡棚破了个洞,地上散落着几根黑色的鸡毛,还有一摊黏糊糊的、带着点甜味的水渍。
“甜味?”有人嘀咕,“这啥东西?”
狗蛋挤在人群里,突然想起什么,小声说:“我昨天见阿笼在屠户家附近晃悠,他身上总带着甜丝丝的味儿……”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变了。张阿婆皱着眉:“不能吧,阿笼那孩子看着老实,只吃虫子啊。”
“谁知道呢!”王屠户眼睛红了,“精怪哪有老实的!他那笼子连虫子都抓,保不齐饿极了偷鸡吃!”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下传遍了溪云村。阿笼那会儿正在草甸子里抓蚜虫,见村里的人举着锄头、扁担往这边来,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蚜虫掉地上。
“阿笼!出来!”王屠户站在草甸边,指着他的本体骂,“你是不是偷了我的乌骨鸡?”
阿笼慌得从草里钻出来,绿油油的脸都白了:“没、没有!阿笼不吃鸡,阿笼吃虫子!”
“那地上的甜味水渍怎么说?”有人追问,“你身上不就这味儿?”
“那是蜜水!”阿笼急得直跺脚,腰间的小笼子晃来晃去,“我、我泌的蜜水,不是鸡的!”
可没人信他。王屠户上前一步,捡起块石头就要砸他的本体:“我看你这妖物就是欠收拾!今天非要把你这丛草刨了不可!”
“别砸!”阿笼扑过去护住本体的大笼子,石头砸在他的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真的不是我……我昨晚在草甸子看月亮,没去偷鸡……”
就在这时,张阿婆端着个木盆跑过来,拦在王屠户面前:“屠户,你先别动手!阿笼这孩子要是偷鸡,早该有动静了,他连我家的剩饭都只敢蹲在门槛吃,哪有胆子偷你的鸡?”
村长也来了,他捻着胡子,看着地上的水渍,又看了看阿笼背上的红印,沉声道:“先别闹。要是阿笼偷的,他的笼子里该有鸡毛或者鸡骨头,咱们先看看他的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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