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胤禟被如狼似虎的兵士拖走，他们绝望的嘶吼和哭嚎很快消失在年府门外的夜色中。前院瞬间空旷下来，只剩下熊熊燃烧的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满地狼藉和尚未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以及权力更迭后特有的冰冷气息。
胤禛没有再多看那两人消失的方向一眼，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年素言身上，深沉难辨。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她，仿佛要将这个在最后关头以惊天之力扭转乾坤的女子，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年素言维持着微微屈膝的姿态，垂眸敛目，任由他打量。她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重量，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起来吧。」良久，胤禛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王爷。」年素言依言起身，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
「随本王入宫。」胤禛言简意赅，转身便向外走去，不容置疑。他身边的亲卫立刻上前，看似护卫，实则也将年素言隐隐围在了中间。
年素言心知肚明，这是控制，也是保护。在局势未完全稳定之前，她这个“大功臣”既是一张牌，也可能是一个变数。她没有丝毫犹豫，安静地跟在了胤禛身后，踏出了年府大门。
府外，火把如龙，甲胄鲜明。西山锐健营和反正的步军统领衙门兵士肃立两旁，看到胤禛出来，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山呼：「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声浪震天，气势恢宏。
胤禛脚步未停，只是微微颔首，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紫禁城的方向行去。年素言跟在他身后半步之遥，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兵士投来的或好奇、或敬畏、或审视的目光。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彻底暴露在所有势力的视野之下，再无退路。
沿途所见，皆是混乱初定后的肃杀。街道上仍有小股抵抗势力在被清剿，粘杆处的残余负隅顽抗，但在大势已去的洪流面前，很快便被碾碎。胤禛面色冷峻，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宫城。
踏入紫禁城，气氛更为凝重。宫门处的守卫已经换成了胤禛的人，见到他纷纷跪迎。宫内偶尔还能看到来不及逃窜的、属于胤禩一系的太监宫女，面如土色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胤禛没有去乾清宫，而是直接回到了他曾经居住的养心殿。这里显然刚刚经过一番匆忙的整理和清洗，但仍能看出之前胤禩占据时的痕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失败者的颓败气息。
他挥退了大部分随从，只留下几名绝对心腹的侍卫守在殿外。殿内，只剩下他和年素言两人。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
胤禛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依旧漆黑的夜空，背对着年素言，沉默了许久。年素言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那份账簿，」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打破了殿内的寂静，「是你从清雅斋得到的？」
「是。」年素言如实回答。到了这一步，隐瞒已无意义。
「隆科多当众晕厥，手握账目抄录，也是你的手笔？」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奴婢不敢居功，」年素言语气平静，「奴婢只是将一些东西，送到了该看到的人手中。至于康亲王如何运用，奴婢无从得知，也无法控制。」
她巧妙地将康亲王杰书推了出来，既点明了关键，又撇清了自己直接操纵的责任。
胤禛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着她：「你早就知道老八……胤禩的那些事？你潜伏在他身边，隐忍多年，就是为了等待今日？」
这个问题极其尖锐，直接关系到年素言的立场和动机。
年素言抬起眼眸，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王爷明鉴。奴婢并非未卜先知，只是机缘巧合，窥得冰山一角。至于潜伏……奴婢所为，不过是想在这波谲云诡的时局中，寻一条生路，也为……真正值得辅佐之人，尽一份心力。」她将“生路”和“值得辅佐”轻轻点出，既坦诚了部分自保的私心，也含蓄地表露了“择主而事”的“忠诚”。
胤禛盯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灵魂最深处的想法。年素言坦然相对，眼神清澈而坚定。
许久，胤禛眼底那抹极致的冰冷似乎缓和了一丝，但他并未完全放下戒心。一个女子，能有如此心机、手段和魄力，实在太过惊人。
「你，很好。」他又重复了在年府门前的那三个字，但这次，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先下去休息吧。西暖阁已让人收拾出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要随意走动。」
这是变相的软禁，也是保护。
「奴婢遵命。」年素言恭敬行礼，退出了养心殿。
在太监的引导下，她来到了养心殿西侧的暖阁。这里陈设简单却洁净，与外面的肃杀仿佛是两个世界。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年素言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走到窗边，看着东方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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