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蝎群的夜袭如同沙漠深处一声沉重而血腥的警钟,在“晨风之誓”每个人的心头剧烈回响,久久不散。战斗的惨烈、同伴的伤痕,尤其是蝎王颅内那枚不祥的黑紫色晶体,无不冰冷地昭示着一个事实:这片看似只有死亡与风沙的荒芜之地,早已被一只无形而邪恶的黑手深深渗透。简单的休整(主要依靠索菲亚所剩无几的药剂和莉娜耗尽精神勉强施展的微光治疗术)和匆忙的伤口处理后,五人不敢在这片遍布蝎尸、可能吸引更多掠食者的战场有丝毫耽搁,借着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掩护,向着扎菲克指引的、以及他们根据线索推断出的沙漠最核心区域,继续那前途未卜的跋涉。
接下来的两天,行程在一种高度紧绷的、令人窒息的气氛中缓慢推进。白天的酷热与夜晚的严寒依旧是不变的主题,但更折磨人的,是那种仿佛跗骨之蛆般的、无处不在的被窥视感。呼啸的风声中,似乎总夹杂着意义不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需要极力分辨才能确认是幻觉;沙丘投下的、不断移动的阴影里,仿佛总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定睛看去却只有流沙滑落;甚至连天空那轮永恒毒辣的太阳,偶尔也会在炽白的边缘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诡异的紫晕,让人心生不祥。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艾吉奥的侦查范围被迫扩大了一倍,他像一道无声的幽灵,在队伍前后左右更大的范围内游弋,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莉娜则持续消耗着本就恢复不多的魔力,维持着一个覆盖小队核心区域的、最低限度的精神预警结界,任何带有恶意的精神触碰都会引发她的警觉。索菲亚则如同一个行走的检测仪,时刻监测着空气中和沙地表面可能存在的能量污染痕迹,以及水源(尽管早已枯竭)和植物可能出现的异变。
他们凭借着这份超乎寻常的警惕,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处能量波动明显异常、甚至能肉眼观察到空间扭曲的区域。其中一处,他们甚至在热浪蒸腾的远方,再次隐约看到了扭曲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城市尖顶幻影,那幻影比之前遇到的更加清晰,也更加邪异,仿佛在主动召唤。但有了之前生死一线的教训,雷恩毫不犹豫地下达了绕行的命令,宁愿多走数里崎岖的沙丘,也不愿再冒险靠近任何可疑的能量源。
然而,最大的威胁依旧来自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补给,尤其是维系生命的饮水,再次亮起了刺眼的红灯。之前侥幸获得的那点浑浊渗水早已消耗殆尽,每个人的水囊都轻得可怕。塔隆干裂的嘴唇上布满了深色的血痂,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咽下刀片,连说话都变得困难。连那匹一向温顺隐忍的老骆驼,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不时停下脚步,用蹄子刨着根本不可能有水的沙地,发出哀伤的呜咽声。绝望的阴影,如同沙漠上空盘旋的秃鹫,再次悄然靠近,准备俯冲而下。
就在这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压力即将把队伍彻底压垮的临界点,走在最前方、几乎与金黄色的沙地完全融为一体的艾吉奥,突然猛地打出了一个极其严肃、代表“绝对静止”的战术手势!他伏在一个高大沙丘的背风面顶端,身体瞬间僵硬,仿佛化作了岩石,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沙丘另一侧的景象,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
雷恩心中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立刻示意身后几乎虚脱的塔隆、莉娜和索菲亚原地趴下,最大限度隐蔽,自己则如同沙漠中的蜥蜴,调动起全身的协调性,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爬到艾吉奥身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顺着艾吉奥那凝固般的目光向下望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连呼吸都本能地停滞。
下方,不再是他们早已看惯的、连绵起伏仿佛永无尽头的单调沙丘,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仿佛被天神巨斧劈砍出的碗状盆地!盆地的边缘是近乎垂直的、高达数百米的陡峭悬崖,悬崖壁被千百年来的风沙侵蚀得千疮百孔,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和奇形怪状的突起,如同无数张扭曲哀嚎的面孔。而盆地的中央……赫然是一座城市的废墟!一片无边无际的、被厚厚黄沙半掩埋的古老遗迹!
那不是海市蜃楼,不是能量扭曲的幻影,而是真实存在的、沉默地躺在沙漠腹地、承载着无数岁月与秘密的死亡之城!
无数坍塌的巨石建筑,如同史前巨兽散落的森白骸骨,杂乱而又有一种诡异的规律性,散落在广阔得望不到边际的盆地中。依稀可辨曾经笔直宽阔、可容数辆马车并行的街道网络,如今已被无情的流沙侵蚀成了蜿蜒曲折、深浅不一的沟壑,仿佛大地干涸龟裂的血管。巨大的、断裂的石柱如同折断的长矛,倔强地指向那片苍白得令人心悸的天空,柱身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充满异域风情的奇异图案和扭曲文字,诉说着失落的文明。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宫殿或神庙的残垣断壁,如同巨人的棋盘上未被完全推倒的棋子,依然能看出昔日的宏伟规模与精湛工艺,它们由一种独特的、泛着暗金色泽的致密砂岩砌成,即使经历了无数岁月的风沙无情打磨,依然散发着一种沉重、沧桑而坚不可摧的古老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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