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的双脚终于踏在提拉克斯古城那坚硬而古老的、刻满风蚀纹路的石板路上时,仿佛跨过了一道无形的、划分生与死的界限。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低了不止十度,从沙漠的烘烤瞬间跌入阴冷的墓穴。光线也变得异常昏暗,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灰蒙蒙的薄暮永恒地笼罩着这片废墟,连阳光都无法完全穿透。脚下的沙地变成了坚硬的石板,上面覆盖着薄薄的沙尘,依稀可见脚下石板雕刻着的、早已模糊的古老纹路,蜿蜒伸向废墟深处。倒塌的建筑残骸如同巨人的玩具般散落四处,投下长长的、扭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阴影,时刻撩拨着人们紧绷的神经,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难以名状的恐怖之物从阴影中扑出。
艾吉奥打头阵,他的潜行技巧在这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障碍——倒塌的墙壁、隐藏的坑洞、松动的瓦砾,更在于那些无处不在的、扭曲的能量场本身就会严重干扰他的感知和隐匿效果。他不得不更加依赖多年冒险生涯磨砺出的经验和野兽般的直觉,避开那些能量波动特别紊乱、如同沸水般翻腾的区域,以及地面上一些看似普通、却在莉娜魔法视觉中散发着微弱但不祥魔法灵光的石板和瓦砾——那极可能是古代提拉克斯人布下的、至今仍在运作的致命魔法陷阱,或者是暗影议会后来设置的警戒装置。
“左侧第三块石板,颜色比周围略深,边缘有微弱的能量溢出,绝对不要踩上去。”艾吉奥的声音通过一系列复杂而精准的手势和几乎听不见的气声传来,引导着队伍在迷宫般的废墟街道间艰难穿行。
“右前方那根半倒的柱子,它的阴影覆盖范围里,我感知到强烈的灵魂残响和怨念聚集,像是……许多灵魂被禁锢在那里哀嚎,绕开,别靠近。”他的警告让众人脊背发凉。
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已经完全倒塌,化为一片碎石场。但偶尔,他们能看到一些保存尚可的、没有完全坍塌的房屋内部。透过空洞的门窗,可以看到里面散落着风化成陶土的器皿、锈蚀得只剩轮廓的金属工具,甚至还有一些保持着奔跑、蜷缩或相互拥抱姿态的、早已化为白骨的尸骸!它们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在毁灭瞬间的突然与终极的恐怖,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数千年。
莉娜一边警惕着周围,一边努力集中精神,尝试解读那些雕刻在尚且屹立的石柱和相对完整的墙壁上的图案与文字。这些图案风格古朴而怪异,充满了强烈的几何感和象征性,与她所知的任何大陆历史文明风格都迥然不同。图案多描绘着浩瀚的星辰、起伏的沙海、以及一些半人半蝎、或者笼罩在神圣光芒中的威严身影,似乎与某种古老而强大的沙漠原生崇拜有关。而那些文字则更加晦涩难懂,完全由抽象的几何线条和点状符号构成,仿佛在记录着星辰的轨迹和某种深奥的仪式。
“这似乎是一种……对星辰和大地本源力量的崇拜与利用仪式的记载……”莉娜一边快速用记忆水晶记录下这些珍贵的线索,一边低声道,声音在面具下显得有些沉闷,“但很奇怪……其中夹杂了很多……明显是后来添加上去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扭曲符号和献祭场景。是暗影议会的人干的?还是……这座城市在毁灭之前,其信仰本身就已经发生了某种可怕的……堕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被前方街道拐角处、一面相对保存完好的巨大墙壁牢牢吸引。那上面雕刻着一幅占据了整面墙的、令人震撼的巨型壁画!虽然岁月的侵蚀让部分颜料剥落、石面风化,但其核心内容和宏大的叙事结构依然清晰可见——
壁画的最中央,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结构极其复杂、仿佛由无数精密齿轮和轨道构成的圆盘,圆盘上镶嵌着无数象征星辰的宝石(如今只剩下一个个空洞的凹槽),似乎在描绘着某种宇宙的法则或星辰的运转规律。圆盘的下方,是一座无比繁华、细节丰富的城市俯瞰图,每一座建筑、每一条街道都与他们脚下这座提拉克斯古城依稀对应!而无数细小的、如同朝圣蚂蚁般的人形生物,正朝着那巨大的星辰圆盘做出最虔诚的顶礼膜拜的姿态,整个画面充满了一种神圣、宏大而有序的宗教氛围。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壁画原本和谐的边缘和背景处,一些后来添加上去的、刻画手法明显更加粗糙、黑暗、充满亵渎意味的图案,如同恶毒的藤蔓般缠绕上来!这些后加的刻画,描绘着无数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触手,正从那个象征着秩序与星辰的圆盘中心疯狂伸出,缠绕住那些顶礼膜拜的渺小人形,将他们拖入圆盘下方描绘出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而那个原本神圣的星辰圆盘本身,也被用暗红色的颜料(历经千年依旧刺眼)涂改成了一个狞笑的、长满无数疯狂眼睛的恐怖面孔!
“星辰崇拜……被扭曲了……扭曲成了对某种……邪神的召唤和献祭!”索菲亚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指着壁画上那些后加的、风格污秽的触手和邪神面孔,“这座城市……恐怕不是毁灭于外来的天灾或敌人,而是毁灭于他们自己……从内部滋生、或者说,被他们自己召唤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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