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卯时上课。”她把麦饼塞回阿朵怀里,转身时袖子扫落了算盘上的珠子,“迟到一刻,罚抄《女儿经》——别瞪我,这不是封建糟粕,是让你们先学会怎么管人。”
阿朵她们刚要磕头,被楚知夏一把拽起来:“别动不动就跪,我这儿是学堂,不是衙门。”
她指着墙角的柳絮,“瞧见没?风一吹就跑,可攒多了,能絮成棉袄。”
姑娘们笑得眼睛发亮,阿春突然拽住她的袖子:“楚先生,您从前说的‘人人平等’,是不是就是我们教的娃娃,将来也能站在这里当老师?”
楚知夏望着天边飞起来的纸鸢,喉咙里像堵着团暖烘烘的棉絮:“不止。她们将来能当账房,当大夫,当编书的,哪怕就想在家教自己的娃认字——那也是她们自己选的日子。”
就这样,学堂破天荒招了群“学生老师”。
每月十五的教师研讨会成了学堂最热闹的光景。
苏云萝抱着捆着红绸的草药冲进来,惊得正在画教案的阿朵打翻了墨汁:“快来看!我把穴位图做成了布偶,针扎哪儿,布偶哪儿就亮灯!”
陈举人不知啥时候混了进来,手里攥着本烫金封面的《西洋算学》:“咳咳,小孙女说,用坐标系教乘除,比老法子快三倍......”
有天深夜查寝,楚知夏发现阿朵屋里还亮着灯。
凑近一听,里头传来沙沙的剪纸声。
“这个地球仪得让孩子们亲手拼,才知道大陆是连一块儿的。”
“律法课得加新案子,就用上个月绸缎庄的纠纷......”
她笑着呵出白气,在窗玻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楚知夏抱着教案往屋里跑,远远瞧见阿朵蹲在屋檐下,拿块破油纸挡着课本给学生讲课。
雨水顺着茅草滴在姑娘们的发梢,可她们眼睛比天上的闪电还亮。
“阿朵先生,真有会喷火的山?”
“当然!等你们学了地理,咱们用泥巴捏一座!”
看着这幕,楚知夏摸了摸怀里新刻的木牌——上头“教习”两个字还沾着木屑。
远处传来卖麦芽糖的吆喝声,混着学堂里的读书声,在湿润的空气里飘得老远老远。
这场用知识搭起的梯子,终于有人踩着它,又把双手伸向了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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