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姐，你是不知道，刚才赵老板签字的时候，我手心全是汗。”
她往林玉如手里塞了块干硬的麦饼，“趁热吃点，你从早上就没吃东西。”
林玉如咬了口麦饼，渣子掉在衣襟上。
“我哪吃得下。”
她突然抓住楚知夏的手，掌心烫得像团火，“知夏妹子，你说的那些话……女人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楚知夏把树枝往旁边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您想想，以前您挣的银子，是不是要么被赵德昌拿去请客，要么给他老娘买那些用不着的金镯子？以后您自己拿着钱，想买匹好料子做身新衣裳，想买两串糖葫芦逗逗巷口的孩子，谁也管不着。”
这话像颗糖球滚进林玉如心里，她突然想起二十岁那年，刚嫁进赵家时，路过首饰铺看见支银步摇，上面镶着点翠，好看得紧。
当时赵德昌说等铺子赚了钱就给她买，结果十年过去，步摇早被别家太太戴在头上，她连铺子的账本都没见过。
“我……我想给我娘买盒雪花膏。”
林玉如的声音突然小了，像怕被人听见，“她在乡下种了一辈子地，手上全是裂口，去年冬天冻得直流血。”
“这有什么难的。”
楚知夏往绸缎庄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您现在是占六成股份的老板，明天就让账房先生把这个月的分红算出来，买两盒都够。”
正说着，张大柱扛着米袋从米行跑出来，粗布褂子上还沾着米糠。
“公主，不，楚先生。”他把米袋往地上一放，挠着头嘿嘿笑，“是我糊涂，不该说那些混话。阿巧……阿巧她要是想去互助会，我举双手赞成。”
阿巧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
“你说啥？”
“我说我错了还不行嘛。”
张大柱的脸瞬间红透，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块红糖，“早上路过杂货铺买的，你泡水喝。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赌钱了，要是再犯，你就带着囡囡去互助会，让姐妹们把我绑了送官府。”
阿巧的眼泪突然掉在红糖上，砸出个小坑。
“你要是早这样……”
她话没说完，被楚知夏打断：“以前的事就翻篇，咱们往前看。”
她转身冲学堂里喊，“姐妹们，把笔墨纸砚搬出来，咱们先给互助会立个章程，以后谁家男人再敢动手，咱们就按章程办事。”
林玉如突然站起来，把契约小心翼翼折成方块塞进怀里，拍了拍衣襟。
“我去绸缎庄一趟。”
她的声音比刚才亮堂了三分，“账房先生还等着我查这个月的进货单呢，赵德昌想藏的那批次等丝绸，今天就得给我退回去。”
“我跟你一起去！”
阿巧把囡囡递给张大柱，撸了撸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疤痕，“谁敢拦着，先问问我这道疤答应不答应！”
女人们嘻嘻哈哈跟在后头，脚步踩在发烫的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敲在鼓点上。
楚知夏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想起现代课堂上那些讨论女性权益的论文，原来最实在的道理，从来都藏在柴米油盐里。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张，写着三条规矩的大白纸，风一吹，纸角哗啦啦响。
远处绸缎庄的伙计，正踮着脚往这边望，林玉如已经推开了铺子的大门，阳光顺着门缝溜进去，在青砖地上铺了道金光。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囡囡拍着小手喊：“娘赢啦！”
楚知夏望着漫天柳絮，突然想起现代课堂上常说的“觉醒”二字。
看来，这京城的天，真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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