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降临,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随着胡天霸被镇压,胡小黑入轮回,那“九幽黑煞阵”失去了主持者,轰然破碎,漫天的黑云煞气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皎洁的月光再次洒落,照亮了满目疮痍的聚仙坳。
苍穹之上,那两只巨大的神眼,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的胡三太爷,以及被胡雪儿紧紧抱在怀中、生死不知的陈岁安,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许,随即缓缓闭合,消失不见。那浩瀚的神威也随之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地间,重归寂静。只留下劫后余生的众仙,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悲凉。
叛乱平息,胡家堂营经历此番动荡,虽损失不小,但也清除了内部最大的毒瘤,重归统一。胡三太爷立刻主持大局,救治伤员,安抚族众,重整秩序。
而所有人的目光,更多是聚焦在那位昏迷不醒的凡人青年身上。
陈岁安被安置在胡云花太奶的药庐之中。他身体的情况极其糟糕,强行请动七十二路仙家真身附体,几乎榨干了他的生命本源,经脉寸断,魂魄黯淡,仅有一丝微弱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胡云花以太奶奶的慈悲心和无上医术,日夜不停地为他调理,以灵药滋养其肉身,以温和的仙气温养其魂魄。
胡雪儿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握着他冰冷的手,泪水几乎流干。她不断地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讲述着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戏台唱戏的初遇,到洪水中的相依,再到狐仙大会上的抗争,三关炼心路的携手,以及最后那奋不顾身的守护……
或许是她执着的呼唤感动了上苍,或许是胡云花的医术起了作用,也或许是陈岁安自身那股顽强的求生意志不愿就此放弃。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的一个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陈岁安苍白的脸上时,他那沉寂了许久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守候在旁的胡雪儿猛地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陈岁安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和涣散,但当他看到床边那憔悴不堪、泪眼婆娑却充满狂喜的胡雪儿时,那眼神迅速聚焦,嘴角艰难地扯动,露出了一个虚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雪……儿……”他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岁安!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胡雪儿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他,仿佛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陈岁安苏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堂营。胡三太爷亲自前来探望。
看着躺在床上,虽然虚弱但眼神依旧清亮坚定的陈岁安,胡三太爷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和欣慰的笑容。他走到床边,伸出手,轻轻按在陈岁安的额头上,一股精纯温和、蕴含着天地生机的浩瀚法力缓缓渡入,帮助他修复受损的根基。
“孩子,你受苦了。”胡三太爷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温和,“你以凡人之躯,行仙神之事,扞卫正道,守护所爱,其心可嘉,其志可勉。”
他看向紧紧依偎在陈岁安身边的胡雪儿,目光慈祥:“雪儿的眼光,没有错。你二人历经生死磨难,情比金坚,早已超越仙凡之隔。”
胡三太爷郑重宣布:“今日,吾以胡家总瓢把子之名,正式认可你陈岁安与胡雪儿之情缘!自此,你二人可结为连理,同心同德,共参大道。胡家堂营,即为尔等后盾!”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那玉佩形似狐尾,温润通透,内部仿佛有云霞流动。“此乃‘同心玉’,乃吾以自身法力温养千年而成,赠予你二人。佩戴此玉,可心意相通,危难之时,亦可护你们周全,算是我这做长辈的一点祝福。”
月色漫过胡三太爷亲笔点婚的玉帖,陈岁安独坐窗前,指节捏得发白。那玉帖上“天作之合”四字烫得他眼底生疼,脑海里却翻涌着曹蒹葭蹲在溪边浣衣时哼的小调,她回头笑时发梢还沾着皂角泡泡。
“人妖殊途...”他喃喃自语,掌心两道红痕深可见肉——一道是白日里胡雪儿偷偷塞来的同心结勒出的,一道是想起曹蒹葭时自己掐的。
窗外忽然飘来熟稔的歌声,是一个小狐仙在唱《叹五更》,她的嗓音带着砂砾感,每句“盼郎归”都像钝刀子割在他心口。可偏生此刻胡雪儿留在桌上的桃木簪幽幽泛起青光,簪头刻的并蒂莲开得正艳。
他猛地灌下凉透的粗茶,却尝出两种滋味——一半是曹蒹葭去年埋的青梅涩,一半是胡雪儿今晨添的百花蜜。抽屉里两方帕子绞作一团,素白的那方绣着“岁岁平安”,靛蓝的那角描着“山高水长”。
“轰隆——!”
惊雷炸响时,他恍惚看见两个姑娘同时回头。
一个在云端提着琉璃灯,一个在人间举着松明火。
电光闪过窗前,玉帖上朱砂突然洇开,像极了那日曹蒹葭剁辣椒时溅在他衣襟上的血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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