怛罗斯的风沙裹着铁锈味掠过废弃的营垒，苏清鸢将最后一匹“归魂布”钉在断墙上时，布面的唐军魂突然躁动起来，枪影在布上划出无数道沟壑——那是当年战场的印记，连风沙都磨不去的伤痕。
“清鸢，小心脚下。”凌虚的银枪拨开半埋在沙里的头盔，盔沿还沾着未褪的暗红，“这下面埋着不少染了邪丝的骸骨。”
苏清鸢蹲下身，用染刀刮去头盔上的沙，盔内的衬布突然浮现出淡金色的字：“左营第三帐，藏着邪丝母锭。”是深紫布上唐军魂的笔迹，带着股急切的锋锐。
她将“破妄染”泼向沙面，染液渗入处立刻冒出黑烟，在地上勾勒出个巨大的帐篷轮廓。凌虚挥枪挑开浮沙，露出块刻着黑鹰纹的青铜板，板下连着锁链，锁链末端沉在沙下，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闷响。
“是地牢。”凌虚握紧银枪，枪尖的“蚀骨染”在风中泛着幽蓝，“墨影阁残部把邪丝母锭藏在下面，用战死士兵的魂养着。”
苏清鸢展开“归魂布”，老御医魂的米白布飘向青铜板，布面的脉纹与板上的黑鹰纹重合，竟织出把钥匙的形状。“用这个试试。”她将布按在锁孔处，染魂的光晕顺着布纹渗入，只听“咔嗒”一声，青铜板缓缓升起。
地牢里弥漫着腐臭的气息，三百六十根铁柱上缠着黑紫色的丝，每根丝都连着具骸骨，骸骨的胸腔里嵌着块“永夜玉”，玉内的邪染液正顺着丝往上爬，在顶端聚成个巨大的茧。
“那就是邪丝母锭！”凌虚的银枪突然嗡鸣，枪尖指向茧上的纹路——那是用无数染魂血绘的“噬心阵”，“它在吸收魂气，快破阵！”
苏清鸢将“归魂布”铺在地牢中央，唐军魂的深紫布率先飞起，枪影在阵眼处刺出个洞。老御医魂的米白布紧随其后，脉纹顺着洞往里钻，像在给阵法“诊脉”。织娘魂的浅蓝布则绕着铁柱转，纺车纹将黑丝缠成一团，不让邪染液外流。
“用‘净魂染’！”苏清鸢将染液泼向母锭，茧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人影——是墨先生最后的残魂，被无数邪丝裹着，像个畸形的蛹。
“你们毁不了它！”残魂发出尖利的笑，邪丝突然暴涨，刺穿了三匹“归魂布”。布面的染魂光晕剧烈晃动，唐军魂的枪影淡了几分，老御医魂的脉纹开始断裂。
凌虚纵身跃起，银枪穿过母锭，将“蚀骨染”灌进残魂体内。残魂发出凄厉的惨叫，邪丝纷纷脱落，露出底下三百六十颗染珠——那是被吞噬的染魂，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光。
“染魂归位！”苏清鸢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归魂布”上。双生结的纹路突然亮起，穿透邪丝的破洞，将染珠一颗颗拉回布面。每颗珠归位，布上的人影就清晰一分，最后竟在布面织出完整的唐军阵形，盔明甲亮，像要随时出征。
母锭在染魂的光芒中融化，邪丝化作黑灰被风沙卷走。骸骨胸腔里的“永夜玉”纷纷碎裂，露出里面洁白的骨殖，在光中渐渐消散——这次，是真的安息了。
走出地牢时，夕阳正将沙漠染成金红。苏清鸢摸着“归魂布”上渐渐平复的纹路，忽然听见布面传来声整齐的呐喊，像千军万马踏过沙场，却又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染坊。
“他们在谢你。”凌虚的声音带着笑意，银枪上的狼牙符闪着光，“谢你带他们回家。”
苏清鸢将“归魂布”叠好，染珠的光晕透过布面，在沙上投下片细碎的星。她忽然明白，所谓染过沙场，不是让血污永远留在布上，而是用染魂的温度，将冰冷的战场，也染成能安心归乡的路。
回程的驼铃响在暮色里，“归魂布”在驼背上轻轻晃，布面的唐军阵形渐渐淡去，化作片星空，每个星点都亮得安稳。苏清鸢知道，这些染魂不会再被邪术惊扰了，就像这片曾染过血的沙漠，终将被风沙抚平，长出新的绿。
染坊的灯在长安的夜色里亮着，阿福正踮着脚给染缸添柴。苏清鸢推门进去，三百六十匹“归魂布”同时亮起，将她和凌虚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被染艺温柔包裹的画。
“该染批新布了。”苏清鸢笑着说，指尖在染缸里搅出圈靛蓝的涟漪。
凌虚点头，将银枪靠在缸边，枪尖的余晖落在染液里，漾开片温暖的金。他知道，无论染过多少沙场，经过多少风雨，只要这染缸还在转，这些染魂还在守着，就总有新的布，能染出更亮的明天。
窗外的月光落进染缸，映得那圈涟漪愈发柔和，像在说：染过沙场，方知布暖；走过江湖，才懂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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