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月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楚昭立刻察觉。她指尖极轻地蜷了蜷，似想抓住什么，却又无力收紧。他低头看她，那张脸近乎透明，唯有心口一道微弱的银光仍在跳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手轻轻塞进自己衣襟，贴在胸口。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机甲外壳焦黑剥落，右臂彻底失灵，龙魂能量被抽取得仅剩一丝残流。主控台炸裂后的余波仍在震荡，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烧尽后的苦涩气味。倒计时停在三十七秒，但谁都明白，这只是假象——系统底层的病毒尚未清除，引擎过载不过是暂时压制。
黑雾仍在蠕动，沿着地面符文缓缓爬行，宛如某种活物，在试探着世界的边界。
楚昭抬手，从引擎裂缝中拔出微型聚变稳定栓。装置表面的符文已然暗淡，内部嗡鸣微弱。它已完成使命，如今成了唯一的能量源。
他将它按向自己的龙魂核心接口。
咔的一声，装置嵌入胸甲。一股灼痛瞬间贯穿脊椎，他咬紧后槽牙，硬生生将闷哼压下。能量逆流而上，四肢短暂充盈，却也带来撕裂般的反噬。他知道，这支撑不了太久。
墨玉扳指在他指间微微发烫。他闭眼，在意识中刷新签到。
【地点判定：母舰驾驶舱——签到成功！获得：“龙魂碎片·残缺”】
一块暗金色的碎片浮现在脑海，边缘不规则，仿佛被人强行掰断。他来不及细看，立即催动指令，将碎片注入自身核心。
轰！
体内似有雷霆炸开。残存的龙魂之力被彻底点燃，不是修复，不是重启，而是燃烧。
他睁开眼，右手猛然抽出帝道之剑，转身面向主控中枢。剑尖划地，留下一道深痕。他以剑为引，将全部能量灌入地面的符文阵列。
“龙魂自爆程序——伪重启模式，启动。”
没有轰鸣，没有闪光。整个空间骤然陷入死寂，连警报声都消失了。下一瞬，头顶的空间开始扭曲，一道细长的裂缝无声裂开，仿佛被无形之刃划破。
这不是通往外界的门，而是一条强行撕开的逃路。
楚昭回头，一把抱起萧沉月。她的身体轻得不像活人，呼吸若有若无。他用残破的机甲将她裹住，背对裂缝，一步步后退。
就在他即将踏入裂缝的刹那，主控台残骸中传来一声低笑。
“你逃不掉的。”
独孤绝的残影浮现，半透明，虚浮不定，仿佛随时会消散。他立于废墟中央，嘴角扬起，眼神却空洞如渊。
“两千次轮回，每一次你都以为能赢。可结局，从未改变。”
楚昭不理他，抱着萧沉月跨入裂缝。
空间乱流扑面而来。那不是风，也不是气流，而是由无数记忆碎片汇聚成的洪流。他看见自己跪在血泊中，怀抱着另一个死去的萧沉月；看见她在实验室里写下最后一行代码；看见他站在王座前，亲手斩断传国玉玺的锁链。
画面一闪而过，刺得双眼生疼。
他紧紧护住怀中的人，任乱流刮过机甲，留下道道深痕。肋骨处传来钝痛，仿佛有东西在体内断裂。他不敢松手，也不敢闭眼。
前方混沌未开，隧道未成形，随时可能崩塌。
就在这时，萧沉月心口那点银光忽然亮了一瞬。
一道剑气凭空而出，自她体内射出，直插前方混沌。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剑气交织成网，化作一条由光与数据构成的通道。
剑意铺路。
楚昭认得这一幕。那是她前世许下的诺言——若她忘记他，便以剑意刻满星辰。
此刻，她用最后的力量，为他劈出一条生路。
他加快脚步，冲入隧道。身后传来剧烈震动，母舰核心终于承受不住负荷，开始崩解。裂缝迅速扩大，吞噬一切。
独孤绝的笑声仍在回荡：“下一次……我会准备更完美的剧本……”
声音渐远，终至消失。
隧道尽头透出微光。楚昭拼尽最后力气，抱着萧沉月跃出。
身后，整座母舰轰然炸裂。
银紫色的光雨漫天洒落，如同星辰坠入云海。残骸四散，缓缓下沉，融入下方翻滚的云层。冲击波横扫而过，将两人推出数十丈远。
楚昭在空中翻转，用身体护住萧沉月，重重撞上一片漂浮的金属残片。撞击让他眼前一黑，喉间泛起腥甜，但他依旧死死抱住她。
他仰面躺在残片上，大口喘息。天空灰白，云层厚重，光雨仍在飘落，落在脸上，凉得像泪。
萧沉月的脸贴在他胸口，一动不动。她的身体几乎完全透明，唯有眉心那道血痕还在微弱闪烁。他伸手探她鼻息，几乎感觉不到。
他解开外层机甲，将稳定栓残余的能量导线接在她手腕上。装置发出微弱的滴声，读数停滞在0.3。
救不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浮现，便被他狠狠掐灭。
他还活着，她就不能死。
他抬起左手，再次触碰墨玉扳指。系统界面毫无反应。连续签到失败，提示“地点未变更”。
他冷笑一声，收回手。
这时，虚空微微震颤。
一只机械臂从云层深处伸出，冰冷光滑，末端是精密的数据采集器。它迅速靠近，在萧沉月周围扫描一圈，提取一段银色数据流，随即缩回云中，消失不见。
楚昭看到了，却未动作。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追，也没有心思去问。
风渐渐停了。残片缓缓下坠，载着两人滑向云海深处。远处，浮空仙岛的轮廓若隐若现，但已不再是战场。
他低头看怀中的人，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眼睑，低声说：“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话音落下，萧沉月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他的拇指正压在她手腕内侧，清晰感受到那一丝微弱的抽动。
他抬头，望向正在消散的光雨。
一道未落地的光点，悬在半空，迟迟不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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