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的日头像个刚出炉的烧饼，金灿灿地烤着院子，墙角的青苔都被晒得蔫头耷脑，竹匾里的谷物摊得像片金海，风一吹哗啦啦响，晃得人睁不开眼。诗诗举着件蓝布衫往晾衣绳上搭，布衫被晒得暖烘烘，带着点阳光的味道，“灵月姐姐！这布衫比去年的软！”她拽着衣角往两边扯，布料簌簌落着灰尘，“是不是浸了小暑的金露？柔得能当云彩盖，白得能反光，晒在绳上能把潮气都烤跑，连衣神都得扒着竹竿打哈欠！”
灵月正在竹筐里翻晒药材，薄荷、艾草、金银花铺得像座小药山，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薄荷糖，“别拿晒谷的木耙当武器追苏砚，”伸手打掉诗诗举高的布衫，“去年小暑你晒物，把白老的羊皮袄扔进谷堆里，说是给‘皮袄神’补钙，结果毛上沾了半筐谷粒，白老说你这是给衣神‘送杂粮礼’，最后蹲在院里摘了半天谷粒，你还哭着说谷粒不该故意粘羊毛。”诗诗嚼着薄荷糖直点头，凉得带点甜，“比去年的多裹了层蜂蜜！凉得能透心，像把小暑的热乎气都冻进糖里了，咽下去嗓子眼还留着风！”
苏砚在院里搭晒架，木杆钉得像个大网格，他往架上摊开新收的棉絮，“李伯说小暑晒物，日头越毒，霉气越走，”他拍了拍晒得发烫的棉絮，“今年的东西晒得多，比去年多翻了三箱，衣裳、被褥、谷物全晒透，剩下的碎布拼坐垫，说是晒过的碎布不返潮，比去年的潮布头舒服多了。”诗诗跑过去要帮忙递棉絮，结果脚下一滑，整床棉絮“哗啦”摔在谷堆上，白花花的棉絮裹着金谷粒，像朵长了麻子的云，引得苏砚直笑：“这是棉絮给谷子‘盖棉被’呢！抖干净晒透了，冬天盖着准带股谷香，算给你的赔罪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编的晒谷席，篾条编得密如鱼鳞，晒谷物不撒漏，“给你们摊粮食用，”他把席子往地上一铺，席边还绣着丫蛋画的太阳花，说是能招来日头。丫蛋举着碗绿豆汤喊：“诗诗姐姐！我娘熬的汤里放了百合，凉得能冰牙齿，甜得能把暑气都冲跑！”诗诗刚要接碗，手里的晒谷耙突然脱手，“哐当”砸在汤碗边，汤溅得丫蛋鼻尖都是绿豆粒。铁手张笑得直拍大腿：“这是耙子给甜汤‘撒绿珠’呢！喝着准能凉到跺脚，算给你的晒夏礼！”
俩丫头蹲在谷堆边比赛捡谷粒，诗诗把最圆的谷粒挑出来串成手链，说是给“谷神”戴金镯，丫蛋则把掉落的碎布片塞进墙缝，说是给“墙神”当枕头。书生背着画筒在院里转悠，见诗诗举着沾谷粒的棉絮追苏砚，赶紧掏出纸笔，画纸上诗诗的鼻尖沾着谷糠像颗小黄豆，丫蛋举着漏汤的碗直跺脚，苏砚的后背上沾着片棉絮，灵月的竹筐里药材堆成山，远处的热浪在画纸上扭成绳。
“这画得叫《小暑晒物欢腾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晒秋图》多了二十分热乎，你看诗诗被晒红的脸蛋，比太阳花还艳。”诗诗伸手去抢画，手一抖，捏在手里的半块薄荷糖飞出去，正砸在画中央，印出个黏糊糊的圆。铁手张看得直乐：“这是糖块给画盖了个‘凉章’！明年准能画出会发烫的画，挂在屋里都能引来追光的苍蝇！”
张婶的凉粉摊摆在巷口老槐树下，木盆里的凉粉颤悠悠，浇上蒜泥和辣椒油，滑得能在碗里打转转，凉得能让人打激灵。“来碗凉粉降降温！”她给诗诗舀凉粉时，诗诗正忙着给晒架“系红绳”，手忙脚乱接过来，结果碗在石头上磕了个豁口，凉粉滚进泥地里，裹得像块灰玉。诗诗捡起来吹了吹泥就往嘴里塞，凉得直吸气：“张婶！明年往料里加芥末！冲得能通七窍，就算滚进晒谷场我也得扒着谷粒找，反正凉粉不怕脏！”
王掌柜扛着袋新石灰来串门，袋子上印着“防潮粉”三个字，说是撒在墙角能防霉，“这石灰比去年的细，撒一把能管半年，”他把袋子往墙根一靠，“保准梅雨季节墙不冒汗。”诗诗非要试试石灰够不够白，抓了把就往晒布上撒，结果手一抖，石灰袋“哗啦”倒在棉絮堆里，白灰腾得像朵蘑菇云，呛得大家直咳嗽。王掌柜抹着笑出来的眼泪说：“这是石灰给棉絮‘撒爽身粉’呢！混进去晒透了，虫蛀都得绕道走，算给你的防潮礼！”
白老坐在树荫下的竹躺椅上，手里摇着大蒲扇，看着孩子们闹得欢。他脚边的小桌上摆着壶凉茶，茶香混着晒谷的焦香飘得老远。“小暑晒物，晒的是潮的气，收的是阳的光，”他慢悠悠地说，“年轻时小暑天晒物得顶着日头翻晒，哪像现在，看着你们瞎折腾，摇着蒲扇等收粮，这日子，暖得像棉絮，亮得像谷粒。”
诗诗突然指着天边的云喊：“那朵云像床大棉絮！肯定是老天爷晒的被！今年夏天准能晴得透亮，热得直喘气时啃口凉西瓜，浑身都能冒出劲来！”
“先等你把今天撒在棉絮里的谷粒捡干净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晒好的药材喂了兔子，说是给‘兔神’补身子，结果兔子吃了薄荷闹肚子，你哭着说白老没教兔子懂药性，这事你忘啦？”
大家笑得更欢了，笑声混着谷香飘出老远。晒架上的棉絮泛着金光，竹匾里的药材散发着清香，连空气里都飘着暖烘烘的夏意。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小暑的院子里，在这闹哄哄的晾晒里，又添了段笑料。
毕竟，只要这晒架还在搭，这日头还在照，我们还在这院里，这江湖的夏天，就永远晒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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