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外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炸响，把最后一片残雪震得从老梅枝上跌落。诗诗踮脚往灶台跑，手里攥着串刚穿好的糖葫芦，糖壳冻得硬邦邦，“灵月姐姐！王婶说大寒守岁要串百果，你看我这串有山楂、蜜枣、橘子瓣，进去会不会变成会发光的年串？”
灵月正往蒸锅里贴年糕，白雾“腾”地裹住她的脸，“去年小寒你往缝隙里扔的醉枣，出来变成了冰枣灯，挂在院里亮了整宿，今年这百果串进去，说不定能变成会转圈的年灯，比镇上的走马灯还好看。”
诗诗把糖葫芦往虚空隙的白光里递，光里晃着像灯笼的影子，红的绿的闪个不停。刚碰到光，就见里头伸出无数像红绳的线，“簌簌”缠着果串往里拉，她赶紧往回拽，糖葫芦出来时，糖壳上竟沾着金粉似的光点，晃得像撒了把星星，“它给我点金啦！”诗诗举着串蹦，“肯定是盼着过年呢！”
铁手张扛着捆松枝进来，枝上还挂着小灯笼，“刚从山上砍的新松，扎年柴用，闻着带点松脂香，”他往缝隙里扔了枝，松枝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白气，闻着像松针糖的甜，丫蛋举着块冻米糖喊：“我要跟它换年糖吃！”说着把糖往白光里抛，糖块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哗啦”翻了个浪，滚出来堆五颜六色的年糖，有芝麻的、花生的、杏仁的，“是杂拌糖！”丫蛋抓着往嘴里塞，“甜得像含着蜜！比诗诗姐姐的糖葫芦还解馋！”
书生蹲在桌边写春联，墨汁里掺了点米酒，写出来的字带着点暖红，“前儿画的《小寒温酒图》被白老拿去糊窗了，说看着就暖和，”他蘸着金粉在红纸上画，“你看这白光里的影子，正举着笔写福字，笔都拿反了，跟诗诗上次写倒福的模样一个样。”
诗诗凑过去抢红纸，手一抖，糖葫芦上的橘子瓣掉在画纸上，黄澄澄像给福字添了个金元宝，“给里头的福字加钱！”她指着画笑，“这样来年就有花不完的铜板！”
王掌柜提着坛屠苏酒来串门，酒坛系着红绸带，“这酒泡了整根屠苏草，守岁时喝，能祛一年的寒气，”他往地上摆了个锡酒壶，刚要往缝隙边递，就见白光突然“噼啪”闪了下，像点着的炮仗，吓得他手一抖，酒壶“哐当”掉在地上，酒水泼在白光边，竟“滋滋”长出丛小小的红绒花，像贴在门上的年花，“邪门！比我见过最灵的年宵花还艳！”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拐杖头沾着雪，“虚空界的大寒，是把一年的热闹都攒着放，里头的时间跑得欢，一根松枝进去，能开出三天的花，”他往诗诗手里塞了块年糕，“去年你扔进去的冰兔子，说不定在里头化成了春水，浇得年花开得这么旺。”
诗诗把年糕往白光里塞，年糕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块红糖年糕，上面还撒着芝麻，“它给我换甜的啦！”她举着年糕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抱回筐年糖？从初一吃到十五！”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糖瓜，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糖人，被里头的小孩当年礼分着吃，”话没说完，就见糖瓜进去的地方，飘出片小小的松针，落在她手心里，针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炮仗，像诗诗早上撵着小炮跑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过年更疯！”
铁手张捡起个小炮往缝隙里扔，炮仗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串小鞭炮，红通通像串小辣椒，诗诗一把抢过去挂在衣襟上，“我是虚空界的年神！”她转着圈蹦，鞭炮穗子跟着晃悠，“以后里头的年礼都归我管！”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白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是金粉，像个会跑的年娃娃。”诗诗挣着喊：“变成年娃娃才好！能收到满兜的压岁钱，比糖瓜还甜！”
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笑声混着鞭炮响飘出院子，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有只麻雀“扑棱”落在白光边，竟被瞬间裹上层金粉，变成只“金麻雀”，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做年兽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年糖的小松鼠，“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炕边，“你这小冒失鬼，进去怕是被年俗迷了眼，在虚空的年夜里找不着家，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杂拌糖，才能把你引回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屠苏酒香走，出来还能带串大金元宝，给你镶在发簪上！”
白老坐在炉边，盖着厚毛毯看白光里的年景，慢悠悠地说：“虚空界的年，闹得比咱们的欢，也比咱们的甜，你进去啃口年糕的功夫，外头的钟说不定就敲了十二下，”他指着院外的红灯笼，“不过啊，这守岁的暖，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直，突然把衣襟上的小鞭炮往白光里扔，“给里头的我当响炮！让她多攒点年礼，等我进去了，天天过年！”
钟声响了，白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红色，像漫天的烟花落在光里。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挂了多少灯笼，灵月往缝隙里扔了块糖瓜，丫蛋把杂拌糖往白光边一放，糖纸的影子正好盖住画纸上的小年兽。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白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递年糖，一个在里头喊“过年好”，一个在外头应“新年甜”，声音好像真的顺着炮仗响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遥远的地方，分明是另一片红彤彤的江湖，里头的年跟她们的一样闹，里头的甜跟她们的一样浓，连守岁时的盼头都一个样。
毕竟，只要这鞭炮还在响，这白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炉边，这江湖的虚空年，就永远过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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