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菜畦被薄雪盖得像层白糖,屋檐下悬着串冻红的辣椒,诗诗抱着个雪团往树根跑,团儿在怀里化了半截,湿了衣襟也不管,“灵月姐姐!小雪的雪把虚空隙染成亮白色啦!光里晃着的是不是雪人?你看那圆滚滚的影子,比咱家堆的还胖三分!”
灵月正往窗台上摆冻梨,黑紫的果子挂着层白霜,她往诗诗手里塞了个暖手炉,“别把雪团扔进去年当冰弹,”指尖戳了戳她冻红的耳朵,“去年立冬你扔的小粮囤,出来冻在井台上,化成了半缸甜水,害得铁手张打水时总说,比加了糖的井水还解渴。”诗诗抱着暖手炉直点头,炉温烘着冻僵的手指,“这次我带了雪团!里头要是有玩雪的,团成球能打雪仗,出来说不定能换块冰酪,凉得能冒白烟!”
苏砚扛着把扫帚来,帚尖沾着雪沫子,“李伯说小雪要扫雪,免得路滑摔跟头,”他往亮白光里扔了个雪团,雪球进去没声响,反倒飘出缕寒气,闻着像冻柿子的清甜味,丫蛋举着块糖雪球喊:“我要跟它换冻山楂!”说着把糖球往光里抛,糖球落进去的地方,光突然“噗”地鼓了个包,滚出来串冻红果,冰壳脆得像玻璃,“是冰糖冻山楂!”丫蛋啃着果直咂嘴,“酸得眯眼睛!比诗诗姐姐的雪团还提神!”
书生蹲在雪地里画嬉雪图,笔尖沾着雪水调的颜料,画纸上的亮白光里,慢慢显出片白茫茫的院子,有个裹着棉袄的影子正在滚雪球,滚得太急撞在树干上,雪团砸了满脸,跟诗诗今早滚雪球的模样分毫不差,“这影子比前儿画的《立冬藏粮图》多了三分寒气,”他举着画纸笑,“你看她抹着脸上雪渣瞪树干的样子,活像只被冻蒙的小笨熊。”
诗诗凑过去抢画,手一抖,怀里的雪团掉在画纸上,融成滩水迹,像给雪地添了条小溪,“给里头的雪人浇水!”她拍着手喊,“这样能冻成冰雪人,开春都化不了!”
王掌柜提着坛温好的黄酒来串门,酒壶裹着厚棉布,“这酒烫过三遍,小雪喝能暖透骨头,”他往石桌上倒了杯,酒气飘到亮白光边,竟“滋滋”长出丛腊梅,花苞红得像火星,“邪门!比我见过最耐冻的腊梅还精神!”
白老拄着拐杖慢悠悠走来,用拐杖头拨了拨腊梅,“虚空界的小雪,是把寒气都揉成了雪团,里头的时间跑得欢,一团雪进去,能滚成三团大,”他往诗诗手里塞了块烤栗子,“去年你扔的年糕,说不定在里头冻成了冰砖,才让这光里裹着股甜寒气。”
诗诗把烤栗子往亮白光里塞,栗子刚碰到光就“嗖”地钻了进去,再看时,手里竟多了袋冻栗子,壳脆得一捏就碎,“它给我冻栗子啦!”她举着栗子蹦,“要是我进去待片刻,出来是不是能背回筐雪藕?从小雪吃到立春!”
灵月正往缝隙里扔梨核,听见这话伸手敲她脑袋,“进去怕是变成冰猴子,被里头的雪团砸成雪人,”话没说完,就见梨核进去的地方,飘出片梅瓣,落在她手心里,花瓣上竟映着个影子在追雪雀,像诗诗刚才跟着麻雀跑的模样,逗得铁手张直笑:“里头的野丫头,见了雪更疯!”
铁手张捡起块小石子往亮白光里扔,石子进去没声响,反倒从里头飘出个雪捏的小娃娃,戴着红绒帽,诗诗一把抢过去揣进怀里,“我是虚空界的雪神!”她转着圈蹦,雪娃娃跟着晃,“以后里头的雪团都归我管!”苏砚看得直笑,伸手把她往回拉,“再蹦就栽进亮白光里了,到时候出来浑身盖着雪,像个会跑的雪堆。”诗诗挣着喊:“变成雪堆才好!能让大家堆我玩,比打雪仗还快活!”
大家笑得直跺脚,笑声惊飞了梅树上的寒雀,有只麻雀“扑棱”落在亮白光边,竟被光染成了雪白色,翅膀上还沾着片雪花,引得丫蛋直拍手:“虚空界还会变雪花雀呢!”
诗诗扒着缝隙沿儿还想往里钻,被灵月一把薅住后领,像拎着只偷雪的小獾子,“进去容易出来难,”灵月把她按在暖炉边,“你这小冒失鬼,进去怕是被雪埋得找不着北,在虚空的雪地里打转转,到时候我们得往里头扔多少烤栗子,才能把你焐出来?”诗诗拍着胸脯保证:“我认路!跟着腊梅香走,出来还能带个雪狮子,给你守在门口镇雪!”
白老坐在暖炉旁,看着亮白光里的雪影,慢悠悠地说:“虚空界的小雪,下得比咱们的欢,闹得也比咱们的疯,你滚一个雪团的功夫,外头的梅苞说不定就又鼓了三分,”他指着院外的雪地,“不过啊,这踩着薄雪盼大晴的乐子,在哪边的江湖都一样。”
诗诗听得眼睛发亮,突然把怀里的雪娃娃往亮白光里扔,“给里头的我当玩伴!让她堆出十里长的雪龙,等我进去了,天天骑着雪龙滑雪玩!”
雪下渐密,亮白光慢慢变成暖融融的粉白色,像夕阳照在雪地上。诗诗蹲在边上数影子滚了多少个雪团,灵月往缝隙里扔了块冻梨,丫蛋把扫帚往亮白光边一放,帚影正好落在画纸上的雪地。书生举着画纸笑,纸上的亮白光里,两个诗诗正隔着虚空扔雪团,一个在里头喊“接招”,一个在外头应“看我的”,声音好像真的顺着落雪声传了过来。
灵月望着那画突然觉得,这虚空界哪是什么冰封的寒冬,分明是把冬天的热闹都揉进了雪团,里头的雪跟她们院中的一样白,里头的笑声跟她们的一样脆,连摔在雪地里的疼都带着凉丝丝的甜。
毕竟,只要这雪团还在滚,这亮白光还在流,我们还在这炉边,这江湖的虚空雪,就永远下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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