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场时，建军在走廊撞见那个转镊子的年轻人。对方的工装袖口沾着片焊锡渣，语气里的傲气变成了服气：“你那低温焊接法，能不能……教教我？”建军刚要开口，就被个扑过来的身影抱住，橘子糖的甜味突然又回来了——是秀兰，她举着的纸板边角被捏得发皱，上面的字迹被眼泪洇出浅蓝的痕。
“我就知道你能行！”秀兰的声音带着哭腔，口红蹭在他的工装领口，像朵突然绽放的花。建军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镜子，往她手里塞：“看看，花了。”秀兰对着镜子擦嘴角时，发现他偷偷在自己工牌背面贴的合照，朱槿花的影子刚好落在两人的头顶，像顶小小的花冠。
夕阳把文化宫的台阶染成金红色。建军的工具包搭在肩上，里面的烙铁还带着余温，和秀兰的业务包撞在一起，发出“哐当”的轻响。“晚上去吃炒粉吧？”秀兰的手指勾着他的小指，“加两个蛋，庆祝你提前40秒完工。”
远处的霓虹灯开始闪烁，把“技能大赛”的横幅照得五颜六色。建军突然停下脚步，从工具包的小布袋里掏出颗新的橘子糖，剥开纸喂给秀兰：“等拿了奖，带你去吃旋转餐厅。”糖在两人的舌尖融化时，晚风送来赛场的广播声，正播报着入围决赛的名单，第一个念到的名字，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甜蜜的涟漪。
回出租屋的路，走得比平时慢。秀兰踩着建军的影子，新买的平跟皮鞋在水泥地上敲出“笃笃”的响，像在为刚才的比赛打节拍。她突然想起第一次看他焊电路板的样子，笨手笨脚的，被组长骂得狗血淋头；而现在，他能在全市的赛场上，让评委竖起大拇指。“你看，”她的指尖在他掌心划着，“努力真的能让人发光。”
建军的手反握住她的，工具包上的焊锡渣蹭在她的帆布包上，留下点银亮的痕。他想起五年前刚来深圳那时候，在人才市场被人问“有没有经验”时的窘迫；现在却能坦然地站在赛场，用手艺赢得尊重。这一切，像场漫长的焊接，每一步都不能急，每一个焊点都要用心，才能最终连成条完整的通路。
出租屋的台灯亮起来时，秀兰帮他把工具包收拾好。恒温烙铁被放进专用的布袋，散热板擦得能照见人影，只有松香盒里还留着颗橘子糖——是她特意多放的，说明天复赛时用。“其实输赢不重要，”她的手指在他的比赛号码布上划着，“你站在那个赛场，就已经赢了。”
建军没说话，只是把她揽进怀里。窗外的半导体正播放着《爱拼才会赢》，旋律混着远处工厂的晚班铃声，像首写给所有奋斗者的歌。他的手抚过她的头发，突然觉得，那些在车间熬过的夜，在夜校啃过的书，都化作了此刻怀里的温度，比任何奖杯都更实在，更温暖。
第二天清晨，秀兰的业务包里多了样东西——是建军昨晚画的焊接流程图，背面写着“复赛加油”，字迹旁边画了颗橘子糖，糖纸上的褶皱都画得清清楚楚。她摸了摸领口的口红印，突然觉得今天跑业务的脚步格外轻快。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玻璃照进来，把她的影子和“业务主管”的门牌叠在一起，像幅充满希望的画，画里的人，正和远方赛场的他，一起朝着光亮的地方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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