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风扇的风突然停了,闷热的空气裹着两人的呼吸。秀兰的手指在他手背上划着,像在写某个只有他们懂的公式:“我宁愿慢慢攒,”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结实的线,“这钱来得太快,怕是站不稳。” 建军的喉咙里滚出声低笑,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的交割单硌着肋骨,像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建军的工装口袋里多了张便签。是秀兰的字迹:“法国客户说,只要保证刺绣质量,愿意按原价签。” 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嘴角的弧度像她绣玫瑰花的针脚。他摸出那张皱巴巴的交割单,在晨光里看了很久,突然把它夹进《风险投资学》—— 是昨天在书店买的,封面上的 “谨慎” 二字被红笔圈着。
秀兰在服装厂的晨会上传达客户要求时,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坚定的节奏。“每朵玫瑰要绣 36 针,” 她的手指在样衣上数着,“多一针少一针都不行,这是我们的底气。” 经理的钢笔在订单上划着,笔尖停顿的地方,刚好能看见她领口的银算盘项链,珠子在阳光下滚出细碎的光。
研发部的激光设备开始调试时,建军站在角落看。海归工程师的白大褂在蓝光里像只巨大的蝴蝶,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李经理,你的低温工艺可以作为备选,毕竟成本低。” 建军的手指在口袋里捏着那张便签,秀兰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 ——“站不稳” 三个字,比任何电路图都更有分量。
证券交易所的电子屏还在跳,红色的数字像群躁动的鱼。但此刻的建军,心里却突然踏实了许多。他知道,那两万块像场冒险,而生活的底气,从来不是靠股市的红绿数字,是秀兰刺绣时的 36 针,是他焊电路板时的 248℃,是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才能在深圳这股热风里,站得稳,走得远。
傍晚的风带着些凉意,吹进出租屋时,秀兰正在给建军缝补工装袖口。针脚细密得像她绣的玫瑰花,建军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发顶,栀子花的香味里,他突然说:“明天我把剩下的钱存定期,”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咱还是慢慢攒,踏实。”
秀兰的针停在布料上,线头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她没回头,只是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些。窗外的半导体又在播报股市行情,但这次,他们谁都没再留意,只有电风扇的风,带着夜校课本的油墨香,在小小的屋里,吹起一片踏实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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