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长发扫过他缠着纱布的手。“不要急。”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画着，“再等等，等你拿到深大的本科毕业证，我们去找家正规的大厂，那里肯定有完善的环保设备和规章制度。” 她的指尖划过他的烫伤，像在抚摸件珍贵的宝贝，“你优化的那个工艺，肯定会有人赏识的。”
回到出租屋时，半导体正播放着新闻，“加强环境保护执法力度” 的声音从铁皮喇叭里钻出来。建军翻出深大的课本，准备复习晚上的课，却从《环境保护法》的书页里掉出张老照片 —— 是刚到深圳时在流水线拍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笑得露出颗豁牙，身后的机器还在轰鸣。
秀兰捡起照片，指尖在他的豁牙上划着，突然笑了：“那时候你还说，能天天有焊锡焊就满足了。” 她从笔筒里抽出支红笔，在照片背面写：“不管坐哪个位置，你都是最厉害的。” 字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嘴角的弧度像他刚优化好的焊点，圆润又结实。
建军的手指抚过照片背面的字迹，突然觉得手上的烫伤不那么疼了。他把照片夹回《环境保护法》里，在 “企业责任” 那页折了个角，又在旁边写了行小字：“秀兰的服装厂问题，参考第 35 条。” 窗外的霓虹灯照进来，在字迹上投下淡淡的光，像颗不肯熄灭的火星。
深夜的夜校课堂，秀兰的《外贸实务》课本摊在桌上，“环保标准” 那章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她的笔记里夹着张纸条，是建军刚才塞给她的：“我查了，法国的环保要求比国内严，下次谈客户时，先问清楚这方面的标准。” 字迹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环保标志，像朵绿色的花。
建军的《高级电路》课本上，烫伤的纱布偶尔蹭过纸页，留下淡淡的药渍。他的目光落在 “激光安全防护” 那章，突然想起海归工程师那盒进口烫伤膏，嘴角勾起丝冷笑。钢笔在 “低温焊接的安全性优势” 那页划着，笔尖的力度几乎要戳破纸页 ——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工艺不仅效率高，更安全，更对得起自己手上这道疤。
下课铃响时，两人在夜校门口相遇。秀兰的帆布包里露出半截环保法规手册，建军的课本上沾着点药渍。“明天我去跟老板谈谈。” 秀兰的手指勾着他的小指，“要么他整改设备，要么我辞职。” 建军的手反握住她的，纱布的粗糙蹭着她的细腻，像两种不同的力量，紧紧拧在了一起。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的路。他们知道，环保的红线碰不得，做人的底线也不能丢。不管是服装厂的废水，还是研发部的竞争，只要守住心里那道线，就不怕前路的风雨。深圳的夜风吹过，带着远处的机器轰鸣和近处的心跳，像首未完待续的歌，沙哑，却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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