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联花园的清晨总裹着股烟火气。
秀兰抱着装样品布的帆布包,站在三楼阿月家门口。门没关严,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混着洗衣机的嗡鸣,像支热闹的晨间小曲。
“阿月,在家吗?” 秀兰轻轻敲了敲门。
阿月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开门,怀里抱着个皱巴巴的婴儿,另一只手还攥着块湿尿布:“秀兰啊,快进来!这小家伙一早就闹,换尿布都换不过来。”
客厅的沙发上堆着刚洗好的婴儿衣服,阳台的绳子上挂满了尿布,五颜六色的像串小旗子。“刚生二胎,啥都缺,” 阿月把婴儿往秀兰怀里塞,“你看这尿布,医院买的又硬又糙,孩子用着总哭。”
秀兰抱着软乎乎的小家伙,指尖触到婴儿细嫩的皮肤,突然想起李梦小时候的样子。她打开帆布包,把那块浅卡其色的有机棉样品布拿出来:“这是我之前准备做童装的布,软和,给孩子当尿布正好。”
布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纤维细得像蚕丝。阿月伸手摸了摸,眼睛一下子亮了:“这布真好!比我在超市买的纯棉尿布还软。” 她赶紧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把布剪成巴掌大的方块,“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正愁没好布给孩子用呢。”
秀兰看着她剪布的样子,指尖悬在布的边缘,突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块布曾承载着她的工作室梦想,从绍兴面料厂的样品间到龙辉花园的抽屉,从激动的憧憬到无奈的搁置,如今变成婴儿柔软的尿布,倒也算有了个温暖的归宿。
“以后要是不够,再跟我说。” 秀兰帮着叠剪好的尿布,边角叠得整整齐齐,“我娘家还有些新弹的棉花,回头给你拿点来,做小被子也暖和。”
阿月的眼圈红了:“秀兰,你真是个好人。” 她抱着婴儿,轻轻把尿布垫在孩子身下,“你看,他不哭了,肯定是觉得舒服。”
离开阿月家时,阳光已经爬上了阳台。秀兰走在楼道里,听见阿月在屋里哄孩子的声音,温柔得像首摇篮曲。她摸了摸帆布包,里面空荡荡的,却比装满布料时更踏实 —— 有些东西,比起用来赚钱,用来温暖别人,似乎更有意义。
建军是上午十点去的东北客户公司。
他特意穿了件干净的工装,把 ±45 米的测试报告熨得平平整整,装在文件袋里。公交车穿过深圳湾大桥时,他看着窗外的海水,心里像揣了块石头,沉得慌。
客户公司的前台认出了他,脸色有些冷淡:“王总在开会,您等会儿吧。”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王总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美国那边的样机已经到了,测试精度 ±30 米,比之前那家靠谱多了。”
建军的心猛地一沉。
等了半个多小时,王总才从会议室出来,看见他,皱了皱眉:“李工,有事吗?”
“王总,我是来道歉的。” 建军把测试报告递过去,“上次的事是我们不对,但我们的技术真的没问题,您看这 ±45 米的精度,比合同要求还高 5 米。”
王总扫了眼报告,随手扔在桌上:“李工,不是我不给你机会。你们老板心思全在股市上,连项目款都敢挪用,谁敢用你们的货?” 他指着窗外,“我们做物流的,靠的就是设备稳定,万一再出上次的事,我们的损失谁来赔?”
“可是我们已经把所有样机都修好了,用的全是进口元件!” 建军的声音有些急,“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王总摇了摇头:“算了吧。美国供应商虽然贵点,但人家靠谱,技术也稳定。” 他拍了拍建军的肩,“李工,你是个好工程师,但跟着这样的老板,可惜了。”
建军走出客户公司时,阳光正烈得晃眼。对面的证券交易所门口排着长队,队尾的男人举着块纸牌,上面用红笔写着 “借我一万,炒股翻倍”,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疯狂的劲儿。
有人在发股市宣传单,上面印着 “短期暴富秘籍”,路过的人疯抢着,像在抢救命的钱。建军接过一张,上面的 K 线图像条贪婪的蛇,吞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他突然想起老板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股市分析报告,想起张启明手里的啤酒罐,想起信息中心那永不熄灭的灯光。在这个人人都想靠股市暴富的年代,踏实做技术,好像真的成了件可笑的事。
公交车晃晃悠悠往回开,建军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掠过的 “股市开户” 广告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喘不过气。他摸出兜里的测试报告,“±45 米” 的字样在阳光下泛着光,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回到公司时,实验室的门开着,小林的工位已经空了,桌上只留下个空的焊锡丝卷轴。信息中心传来欢呼声,大概是又赚了钱。建军没进去,只是把测试报告放进抽屉,锁上了。
夜里,秀兰哄睡了李梦,坐在床边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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