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的乐居研发部，空气中还残留着周末的慵懒。咖啡机在茶水间里“嗡嗡”运转，蒸汽裹着咖啡的焦香飘出来，吸引了不少刚开完早会的同事。建军端着马克杯站在机器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杯子上印着李梦去年给他画的小芯片，杯沿已经有了细微的磕碰痕迹，是他上周搬电脑时不小心撞的。
他没急着按启动键，而是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昨晚在家修改的书稿大纲就夹在里面，他想趁着泡咖啡的间隙，再核对一遍“商户落地案例”章节的细节。刚翻开笔记本，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刻意放大的谈笑。
“哟，李工也来泡咖啡？”张昊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佻，他身边跟着两个创新业务部的同事，一个是负责用户运营的小林，一个是刚入职的前端开发小张。三人走到咖啡机旁，张昊的目光扫过建军手里的笔记本，突然停住，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李工这是在写什么？密密麻麻的，不会是小说吧？”
小林立刻接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同事听见：“张经理，我看像！李工现在不用管项目，有的是时间搞创作，说不定以后能转型当作家，比做技术轻松多了。”
“作家好啊。”张昊拿起自己的陶瓷杯，故意凑近看了眼笔记本上的“书稿大纲”字样，音量又提高了几分，“写好了记得给我们签个名，要是火了，咱们也能跟‘作家’同事沾沾光。不像我们，天天忙着赶项目，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小张跟着笑，眼神里带着讨好的意味：“就是，还是李工厉害，能在上班时间做自己的事，我们可不敢，陈总天天盯着我们的进度呢。”
周围原本在接水、聊天的同事，都下意识地看过来，有人低下头假装整理杯子，有人悄悄交换眼神，没人站出来替建军说话。咖啡机的“嗡嗡”声还在响，却盖不住这刻意的嘲讽，像细小的针，扎在皮肤上。
建军握着笔记本的手指紧了紧，指节泛白，杯里的水晃出了几滴，落在手背上，冰凉的。他抬起头，看向张昊——对方正靠在台面上，抱着胳膊，一脸等着看他发作的表情。换做以前，他或许会忍不住反驳，会说“这是物联网终端的技术总结，不是小说”，但现在，他只是默默合上笔记本，重新看向咖啡机，按下了启动键。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在张昊眼里，他的技术总结就是“闲书”，他的坚持就是“不务正业”；在其他同事眼里，他是“被边缘化的旧业务维护者”，没人愿意为了他得罪张昊和陈总。与其争辩，不如省下力气，把书稿写好——等书出版了，等更多人靠这些技术解决了问题，比任何辩解都有力。
咖啡慢慢流进马克杯，深褐色的液体带着泡沫，香气更浓了。建军端起杯子，没再看张昊三人，转身走出茶水间。身后传来小张的声音：“张经理，您说李工这书能出版吗？”接着是张昊的嗤笑：“就他那堆没人看的技术文档，谁会出版？也就是自我安慰罢了。”
脚步声渐远，嘲讽却像影子一样跟在身后。建军回到工位，刚坐下，实习生小王就凑过来，小声问：“李总，他们刚才说的……是您整理的技术文档吗？”
“是。”建军点点头，把笔记本放在桌上，翻开扉页，“我想把这些年做物联网终端的经验写成书，帮更多人少走弯路。”
小王看着笔记本上的大纲，眼睛亮了：“李总，这书肯定有用！上次我帮商户修终端，要是早有您写的‘bug排查流程’，也不用折腾一下午了。他们不懂，您别往心里去。”
建军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拿起笔，在扉页空白处慢慢写：“技术的价值，不取决于职位高低，而取决于能否解决问题、帮助他人。这本书，为所有懂硬件、爱技术的人而写。”笔尖划过纸页，留下清晰的字迹，像是在给自己立下一个承诺——不管别人怎么嘲讽，他都要把这本书写下去。
他抬头看向墙上李梦的水彩画——画里的终端屏幕亮着暖黄色的光，那个像他的男人正低头记录数据。想起女儿说“爸，你的技术能帮很多人”，想起秀兰夜里帮他扇扇子的身影，心里的委屈慢慢散去，只剩下坚定。
下午三点多，办公桌上的旧电脑突然弹出邮件提醒。建军点开，发件人是周老，标题写着“出版社编辑联系方式”。他的心跳突然加快，手指有点抖，点开邮件内容：
“建军，我跟电子工业出版社的王编辑提了你的书，他看了我发的框架，很感兴趣，说‘硬件+互联网融合的实操书市面上很少见，尤其是有这么多落地案例的’。王编辑让你发几章样章给他，他好评估出版可行性。联系方式我附在附件里，你尽快联系。”
附件里是王编辑的邮箱和电话，还有一行周老的手写备注：“别紧张，你的案例很珍贵，肯定能成。”
建军反复读了三遍邮件，确认不是自己看错。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眼眶突然有点发热——这是他被边缘化以来，收到的第一个真正的“好消息”。之前的职场冷遇、张昊的嘲讽、陈总的忽视，好像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他的技术经验，不是没人认可，只是没遇到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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