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层柔软的纱，轻轻覆盖住城市的喧嚣。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洒在沙发上，李建军靠在上面，手里捧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
服用米氮平已经快三周，他的状态好了不少 —— 不再整天昏昏欲睡，也不会莫名焦躁踱步，傍晚时分会陪着秀兰在阳台待一会儿，看楼下的夕阳慢慢沉下去。此刻，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把手机扔在一边，而是安静地等着什么，屏幕亮着，停留在和女儿李梦的微信对话框页面。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 “梦梦” 的名字，紧接着一条消息弹了出来：“爸！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今天参加学校的编程竞赛，拿了二等奖！奖金够买两双运动鞋啦～”
建军的手指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赶紧点开消息，紧接着一张照片加载出来 —— 照片里的李梦站在领奖台上，穿着简单的白色 T 恤，扎着高马尾，手里举着红色的奖状，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眼睛弯成了月牙，阳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透着一股青春的朝气。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眼神里慢慢泛起了光亮。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女儿的笑脸，记忆突然回到了十年前，梦梦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参加画画比赛拿了三等奖，也是这样举着奖状，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骄傲地说：“爸爸，我得奖啦！你看！”
那时候他还在创业，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还是放下手里的图纸，把女儿抱起来，举得高高的，笑着说：“我家梦梦真厉害，以后肯定比爸爸还有出息！” 女儿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回荡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是他那段艰难岁月里最温暖的光。
“真棒。” 他慢慢打字，“别太累，注意休息，学习重要，身体更重要。” 发送成功后，他又觉得这句话太严肃，想再补充点什么，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只加了一个简单的 “加油” 表情。
没过多久，女儿的消息又回来了：“知道啦爸！我会注意休息的～你也要好好的，按时吃饭，别熬夜！” 后面跟着一个比心的表情。
建军看着那条消息，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这是他生病以来，第一次因为一件事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不是因为身体好转的踏实，而是一种纯粹的、为女儿骄傲的喜悦。
从那以后，李梦仿佛找到了和他沟通的最佳方式，再也没有提过视频通话的要求，只是时不时地发来一些 “小事”，全是她在学校里的开心日常。
“爸，今天食堂的糖醋排骨超好吃，我吃了两大块！可惜你不在，不然肯定也爱吃～”
“图书馆新到了好几本编程书，我借了两本，里面有你以前跟我说过的算法案例，等我看完跟你分享！”
“室友回家给我带了广州的双皮奶，甜而不腻，超好吃！下次放假回家，我给你和妈妈带两盒！”
每一条消息都不长，却充满了生活气息，字里行间都是雀跃的情绪。她绝口不提 “病”“治疗”“吃药” 这些敏感的词语，也不问他 “身体怎么样了”“好点没”，仿佛只是在和一个身体健康的父亲分享日常，却又总会在结尾加上一句 “爸你好好吃饭”“爸你多休息”，像一根温柔的线，悄悄牵动着他的心。
建军每次收到消息，都会认真回复。有时只是简单的 “好”“知道了”，有时会多问一句 “学习忙不忙”“和同学相处得好不好”。他不会说太多话，却会把女儿的每一条消息都看好几遍，然后默默记在心里 —— 她爱吃糖醋排骨，喜欢看编程书，惦记着给他们带双皮奶。
秀兰有时候会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对着手机打字的样子，眼里满是欣慰。有一次，她忍不住说：“梦梦这孩子，心思真细，知道你不想提那些烦心事，就专挑开心的跟你说。”
建军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知道，女儿是故意的。她肯定从秀兰那里知道了他的情况，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知道他怕听到 “抑郁症” 这三个字，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既让他了解自己的生活，又不给他增加心理负担。
这天晚上，他刚吃完药，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李梦发来的是一张旧照片，照片有点模糊，带着岁月的痕迹 —— 小学时的李梦穿着粉色的连衣裙，骑在他的肩上，双手抓着他的头发，笑得一脸灿烂；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弯腰稳稳地托着女儿的腿，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手里还举着一个大大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画面温暖得让人眼眶发热。
照片下面配着一行字：“翻到以前的照片，爸你那时候头发好黑呀～一点白头发都没有，笑得也超开心！”
建军盯着照片，看了足足有十分钟。他想起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是中心公园，那天是梦梦的生日，他特意请假回去，带她去公园玩，买了她最想吃的。那时候的他，虽然工作压力很大，却浑身充满了干劲，眼里有光，心里有希望，觉得只要努力，就能给女儿和秀兰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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