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与河伯的指引下,队伍向着秦岭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幽暗核心继续进发。空气中弥漫的悲怆与愤怒尚未散去,反而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也催生着一种愈发坚定的决心。洛神被湮灭的遗迹,“归”神被遗忘的沉眠,如同一幅幅血色的画卷,不断在林谈脑海中闪现,让他手臂上的蚩尤印记持续传来灼热的搏动,仿佛那位远古战神也在共鸣着这份跨越时空的仇恨与责任。
脚下的路已不能称之为路,更像是穿行在巨兽的腹腔。巨大的树根相互绞缠,形成天然的障碍与阶梯,湿滑的苔藓覆盖着一切,稍有不慎便会失足。浓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愈发粘稠,光线被层层过滤,只剩下一种朦胧而诡异的昏沉。四周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彻底消失,只有众人沉重的呼吸声、衣物摩擦枝叶的窸窣声,以及心脏在胸腔内有力的跳动声,在这片死寂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山鬼的身影在前方飘忽不定,她似乎完全融入了这片压抑的环境,赤足点在盘根错节的树根或湿滑的岩石上,悄无声息,只有那身翠羽衣裙偶尔在雾气中划过的微光,是唯一明确的指引。河伯冯夷紧随其后,他的步伐比之前更加沉重,虬龙杖每一次顿地,都仿佛在宣泄着内心积郁千年的愤懑与悲伤。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地势陡然变化。不再是连绵的坡地或狭窄的谷隙,而是一面巨大得望不到顶的绝壁,突兀地横亘在眼前。绝壁呈深褐色,岩石嶙峋陡峭,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和厚厚的青苔藤蔓。与周围的环境相比,这面绝壁散发着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沉凝的气息,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于此,默默守护着背后的秘密。
山鬼和河伯在绝壁前停下。
“到了。”山鬼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涟漪。
河伯冯夷抬起手臂,指向绝壁下方一处被浓密藤蔓完全覆盖的区域。那些藤蔓粗壮如儿臂,颜色深黑,叶片肥厚,与周围的植物截然不同,隐隐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入口,便在此处。”河伯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但非寻常之力可开启。此地乃华胥氏与‘归’神亲手布置的最后屏障,需特定的‘钥匙’,方能叩响门扉。”
林谈与老九走上前,凝神望向那看似寻常的藤蔓覆盖处。仔细感知,才能发现那里的空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扭曲,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了内外。
“需要什么钥匙?”林谈沉声问道,心中已有所猜测。
山鬼的目光落在林谈的手臂上,那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其下灼热的印记。“其一,便是你身上所负的,兵主蚩尤的战意与认可。祂虽曾与黄帝征战,但其根底,亦是守护这片土地的古老意志之一,其印记蕴含的破界与战斗之力,足以撼动此门。”
紧接着,她的视线又仿佛穿越了空间,投向了遥远的昆仑方向。“其二……需要建木之力,或者说,需要继承了建木守护者窫窳神格的那位……曲哲的神格共鸣。”
老九眉头紧锁:“曲哲远在昆仑,如何能至此地共鸣?”
河伯开口道:“无需其亲身至此。窫窳神格本质与建木相连,而建木之根,曾遍及寰宇,沟通天地。此地既是华胥氏遗留,必与建木存在隐秘联系。只需林谈小友,以自身为桥梁,引动蚩尤印记,尝试沟通远在昆仑的窫窳神格气息,两者之力隔空交汇,应能激发门禁。”
这个方法听起来极为冒险且不确定。林谈深吸一口气,他没有犹豫的机会。无论是为了寻找对抗古圣的遗产,还是为了唤醒“归”神,他都必须一试。
他上前一步,走到那藤蔓覆盖的绝壁前,伸出右手。心念一动,催动体内那股日益熟悉的力量。刹那间,他手臂上的蚩尤印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色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道道扭曲狂放的战纹浮现在皮肤表面,一股蛮荒、暴烈、充满不屈战意的气息弥漫开来,连周围的雾气都被逼退了几分。
暗红光芒照射在藤蔓上,那些深黑色的藤蔓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但入口依旧毫无动静。
“现在,凝神静气,感应昆仑,感应曲哲!”山鬼在一旁低声提示,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似乎能帮助人稳定心神。
林谈闭上双眼,全力催动蚩尤印记的力量,同时将全部精神集中,脑海中浮现出曲哲的面容,回忆起他在昆仑融合窫窳神格时的景象,回忆起那建木之力特有的、既蕴含生机又带着苍茫古老的气息。这是一种极其玄妙的尝试,跨越千山万水,以意志和特定的能量频率进行沟通。
起初,只有一片混沌与虚无。蚩尤印记的力量霸道而孤立,仿佛一头被困在绝壁前的凶兽,徒劳地冲撞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谈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在飞速消耗。老九等人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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