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惊恐万状的脸,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慌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看向那老卒:“他们有多少人?在何处?”
“大概……十来个骑马的……就在北麓那个废弃的土地庙那里……”老卒连忙道。
十来个骑兵。看来并非大军压境,更像是一支探马或信使。
李铁崖心中稍定。他转头对那几个暂代的小头目下令:“看好寨子,加强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不得外出。”
然后,他看向小乙:“你留下。”
“铁崖哥!”小乙急道,想要跟上。
“这是命令!”李铁崖语气不容置疑。他不能带小乙去冒险。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却尽量整洁的皮袄,将那把豁口横刀插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对那老卒道:“带路。”
“将军……您真要去啊?”老卒和其他人都惊呆了。
“不然呢?”李铁崖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人家既然点名了,总不能失了礼数。”
他率先向坡下走去,步伐沉稳,仿佛不是去赴一场吉凶未卜的鸿门宴,而是去巡视自己的领地。
那老卒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谷口的寒风中。坡地上,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颗悬到嗓子眼的心。
北风更紧了。
废弃的土地庙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凉的山麓背风处,残垣断壁,蛛网密布,早已没了香火气,只有寒风穿过破洞发出的呜咽声。
庙前的空地上,果然拴着十余匹雄健的战马,皮毛油亮,鼻息喷着白雾,与李铁崖他们那些瘦骨嶙峋的驽马形成鲜明对比。十余名骑士并未进入破庙,而是散落在周围,看似随意,实则占据了所有要害位置,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们清一色的深色劲装,外罩皮甲,装备精良,神情冷峻,带着一股百战精锐特有的肃杀之气。
看到李铁崖在老卒的引领下出现,所有骑士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显然,他们也没料到,这伙溃兵的“管事的”,竟然是如此模样——独臂,伤残,衣衫褴褛,却腰杆笔直,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面对的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河东锐士,而是寻常路人。
一名看似头目的骑士缓步上前。此人约莫三十上下,面容冷硬,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更添几分凶悍。他上下打量着李铁崖,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沙陀口音:“你就是这伙人的头儿?”
“暂时代为掌管。”李铁崖不卑不亢地回答,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阁下是?”
“河东振武军巡骑队正,刘琨。”刀疤骑士报上名号,语气带着淡淡的傲然,“奉都将之命,前来巡查边境。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聚众?”
话语看似例行公事,但那锐利的目光却紧盯着李铁崖,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李铁崖心念电转,迅速判断着形势。对方似乎并不确定他们的具体来历,更像是在试探。
他略一沉吟,决定半真半假:“我等原是成德镇戍卒,瀛州兵败,不愿降那王处存,一路溃逃至此,只为求条活路,并无他意。”
“成德镇的兵?”刘琨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王景崇的人都垮了,你们倒能跑到这里?还立起了寨子?有点本事。”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试探。
李铁崖神色不变:“绝境求生罢了。若将军觉得我等碍事,我等即刻便走,绝不敢与河东天兵为敌。”他以退为进,姿态放得很低。
刘琨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这天下虽大,又有哪里是安生之所?王处存气焰正盛,卢龙镇也不是善地。我看你……不像个普通的溃卒头目。”
李铁崖心中微凛,知道对方看出了些什么,面上却依旧平静:“将军过奖了。不过是多打过几仗,多几分逃命的经验罢了。”
刘琨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在他刀疤脸上显得有些狰狞:“经验?能在王处存和卢龙军的夹缝里活下来,拉起这点人马,可不光是经验。你叫什么名字?”
李铁崖沉默了一下。隐瞒名字意义不大,对方若是有心,迟早能打听出来。他缓缓道:“李铁崖。”
“李铁崖?”刘琨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猛地爆出一团精光,脸上的戏谑和审视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诧和凝重,“哪个李铁崖?莫非是……那个守涿阳、刺郑元规的李铁崖?!”
李铁崖瞳孔微微一缩。他的名声,竟然连河东李克用的巡骑兵都知道了?而且听起来,似乎……并非恶名?
“正是在下。”他稳住心神,坦然承认。
得到确认,刘琨和他身后的骑士们明显出现了一阵细微的骚动,看向李铁崖的目光瞬间变得截然不同!那里面不再仅仅是审视和傲然,而是充满了惊异、好奇,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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