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那个文官屯长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水里,朝着张校尉磕头,哭喊道:“校尉大人明鉴!若非刘队率率我等死战,若非他神射毙杀胡酋,这豁口早破了!胡狗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啊!求大人为死难将士做主!为刘队率请功啊!”
他这一跪一哭,旁边那些屯民和残存的守军也纷纷跪了下来,虽然没有喊叫,但眼神里的期盼和悲戚却是一样的。
张校尉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不喜这种场面,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发作,只是淡淡道:“本官自有分寸。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尔等先妥善安置伤亡,清理战场。后续封赏,不日即至。”
命令下达完毕,张校尉似乎也不愿在这血腥之地久留。亲兵们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木盒装起慕容垂的首级,卷起那面狼头认旗,又将缴获的完好战马牵走。
一行人如来时一般,簇拥着张校尉,带着最重要的战利品,马蹄嘚嘚,不紧不慢地离开了。留下豁口处一群残兵败将,和满地的狼藉。
希望中的援军没有带来拯救,上官的查验更像是一场冰冷的收割。
但奇怪的是,经过这么一遭,众人心头的憋闷和委屈,反而被一种更实际的东西取代了——活下去,并且等待应得的奖赏。
张校尉再如何,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战功,总不能完全抹杀。这意味着,死去的弟兄或许能得些抚恤,活着的人,也许真能拿到赏钱,甚至……刘队率能升官?
目光再次聚焦到刘昊身上。
他没有看离开的张校尉,只是默默走到堆放同袍遗体的地方,脱下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皮袄,轻轻盖在了赵老四的身上。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剩下的人。
“挖坑。”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能让弟兄们曝尸荒野。要埋得深些,免得野狗刨了。”
“能动的,都动手。”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实、最沉重的命令。
人们沉默着,找来还能用的工具,甚至用手刨,开始在远离豁口的山坡背面,挖掘一个巨大的合葬墓。
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开些许,漏下几缕惨淡的阳光,照在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上,却丝毫驱不散那浓重的悲凉。
埋葬了死者,简单处理了伤者,天色也渐渐晚了。
幸存的人们围坐在好不容易升起的篝火旁,啃着冰冷的干粮,没有人说话。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几十个扶老携幼的百姓,提着瓦罐、竹篮,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他们是更远处村落的人,听说了这里的血战,偷偷摸了过来。
带头的老人看着这片惨状,看着这群血污满身的士兵,老泪纵横,颤巍巍地跪下就要磕头:“军爷们……多谢军爷们舍命相护啊……不然我们这几个村子,早就……”
他们带来了热汤,粗糙的饼子,还有干净的布条。
这点东西微不足道,却让这群刚刚被上官冷漠对待的残兵,心里头第一次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刘昊接过一碗热汤,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看着那些百姓感激又惶恐的脸,看着身边弟兄们终于有了一丝人气的眼神。
在这一刻,什么张校尉,什么军功封赏,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守住的不只是一道溃口,还有身后这些脆弱的存在。而这些人的感激和依赖,比任何上官的空头许诺都更真实。
“昊爷,您喝汤。”李狗儿把汤碗又往他面前递了递,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崇敬。
“昊爷,以后俺就跟着您了!”一个活下来的守军哑着嗓子道。
“对!跟着昊爷!”
声音不高,却异常坚定。
刘昊没说话,只是慢慢喝了一口热汤。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似乎稍稍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他知道,“刘队率”这个称呼,恐怕要慢慢被“昊爷”取代了。这不是官职,是一种更原始、更基于力量和信任的认同。
他在边军这盘烂棋里,终于不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而是勉强有了一点自己的分量。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晌午,郡守府的正式嘉奖令和第一批抚恤赏赐,终于在一队郡兵的保护下送到了老鸦口。
来的是一名郡守府的书佐,态度比昨天的张校尉亲兵客气了许多,宣读了对刘昊及其部众的嘉奖,发放了阵亡抚恤和部分赏银。
然而,在宣读完毕后,那书佐却单独将刘昊请到一边,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混合着同情和谨慎的表情,压低声音道:
“刘屯长(嘉奖令已擢升刘昊为屯长),郡守大人另有口谕,令你伤势稍愈后,即刻入城一趟……不是军议,是……太守私邸问话。似乎……与昨日阵斩那胡酋慕容垂有关。”
书佐的声音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听闻……慕容部那边……出了大价钱……悬赏……射杀慕容垂之人……”
刘昊的心猛地一沉。
名头是出去了,麻烦,却也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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