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倏忽而过。放榜之日终于来临。
天还未大亮,县衙门外已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各式各样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有殷切期盼的低语,有紧张不安的踱步声,有孩童不耐的哭闹,更有小贩趁机叫卖零食杂货的吆喝。
每年此时,此地都会上演这般光景,承载着无数家庭的希望与梦想。
陈大勇一家更是天未亮便起身,特意歇业一日,匆匆赶往衙门口,只为能占个靠前的好位置。
然而,与他们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实在太多,待他们赶到时,衙门前那一片空地上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后面的人只能踮着脚,伸长脖子,艰难地望向那尚未开启的朱红大门。
陈耀祖看着眼前这摩肩接踵、几乎无立锥之地的景象,心中发怵,死死和几位姐姐拉住跃跃欲试的爷奶:
“阿爷,阿奶,万万不可往前挤了!人太多,万一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他实在担心发生踩踏。
陈铁柱和钱秀娥虽心急如焚,却也知孙子说得在理,只得焦灼地在外围张望。
至于陈大勇和陈二喜,陈耀祖却是拦不住了。
两个壮年汉子凭借着一股劲,硬是喊着“借过”,一点点往人堆里扎去,很快便消失在涌动的人潮中。
陈耀祖无奈,在他看来,成绩既已注定,早一刻晚一刻知晓并无区别。
但于家人而言,这却是天大的事,是数年辛苦付出的最终宣判,那份迫切与紧张,他能够理解,也完全感同身受。
正当他忧心父亲和小叔的安危时,忽听旁边鸿福楼二楼传来熟悉的呼喊:“耀祖兄!这里!快上来!”
抬头一看,正是王富贵从一扇雕花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兴奋地朝他招手。
王金山王老爷果然手眼通天,竟在这等热门之地早早订下了视野极佳的雅间。
陈耀祖心中一喜,连忙护着爷奶姐姐们和小弟,费力地挤出人群,上了鸿福楼二楼。
雅间宽敞明亮,临窗便可俯瞰衙门口全景,与下方的拥挤混乱仿佛两个世界。
王金山正悠闲地品着茶,见陈家人进来,笑着起身相迎。
陈耀祖率先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晚辈陈耀祖,谢王老爷上回援手之恩!”他指的是考场外请大夫之事。
王金山哈哈一笑,虚扶一下:“贤侄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快请坐,令祖令尊也请。”
他态度亲和,与陈铁柱攀谈起来,言语间毫无富商的架子,反而多是询问农事、关心年景,很快便让略显拘谨的陈铁柱放松下来,相谈甚欢。
陈耀祖与王富贵则趴到窗边。
王富贵指着下方人群中一个努力向前的身影道:“耀祖兄你看,阿福挤得还挺靠前,估计很快就能看到榜了!”
他虽说得轻松,但紧握窗棂的手却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尽管徐夫子说他希望很大,但不到金榜揭晓那一刻,心总是悬着的。
反观陈耀祖,经历完那番波折,此刻心境反倒平和许多。
他对自己的学识有自信,已将县试视为必须跨越的一级台阶,心态沉稳。
主要是这种场景的确是经历的多了。
辰时正刻,忽听三声礼炮轰鸣,震耳欲聋!
“出来了!出来了!”楼下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只见县衙朱红大门缓缓开启,姚县令身着官服,神色肃穆,在一众官员及身着青衫的廪生(阅卷官)的簇拥下,缓步走出。
差役们手持水火棍,奋力维持着秩序,清出张贴榜文的位置。
场面一时肃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姚县令身上。
他走到临时搭起的高台前,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洪亮而沉稳:
“本官姚海峰,奉皇命,主考本县县试。
经弥封、誊录、对读、分房阅卷、公堂复核,今科成绩已定!榜上有名者,望尔等戒骄戒躁,精益求精,以备府试!
暂未登科者,亦勿气馁,圣贤之道,贵在坚持!现在——张榜!”
话音落下,两名书吏捧着巨大的黄纸榜单,小心翼翼地将其粘贴在指定的告示墙上。
人群如同炸开的锅,疯狂向前涌去!
“让我看看!” “中了没有?中了没有?”
“爹!我看到我名字了!我中了!”
“呜呜…又没有…又没了…”
“哈哈哈!苍天有眼!我儿中了!”
刹那间,人生百态在此上演。
狂喜的欢呼、绝望的痛哭、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如释重负的叹息…交织成一曲最真实的人间悲喜剧。
陈耀祖的目光被榜下一个身影吸引。
那是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头发已然花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儒衫。
他颤抖着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在榜单上搜寻,从右向左(从后向前),目光越来越绝望,最终,他颓然放下手,佝偻着背,喃喃道:
“又落榜了…又落榜了…连那八九岁的稚童都中了,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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