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比县试更为严苛、几乎堪称羞辱的搜检后,陈耀祖穿回那身略微汗湿的衣裳。
提着考篮,根据手中号牌的指引,走向位于贡院最深处的考房。
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难以言喻的异味便愈发浓烈。
两旁号舍中的考生,大多面色愁苦,唉声叹气,甚至有人忍不住低声咒骂。
陈耀祖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他手中那靠后的号码,果然应验了最坏的预感。
当他最终站在自己的考房前,看着不远处那排低矮、散发着恶臭的建筑——茅厕时,一种“果然如此”的荒谬感涌上心头。
臭号。科举考场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竟真被他这“天选倒霉蛋”摊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与无奈。
科场如战场,从无公平可言,唯有适应与克服。
他无视了旁人投来的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毅然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狭小、阴暗、弥漫着陈腐气味的考房。
这所谓的“考房”,其实比县试的号舍也好不了多少,只是多了四面墙和一个低矮的顶棚,设施极其陈旧。
他第一时间将带来的蜡烛插入墙壁上唯一的壁龛点燃,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些许黑暗。
映出一张布满灰尘的木板床、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和一个凳子,墙角还有一个积满污垢的木桶。
没有抱怨,陈耀祖立刻行动起来。
他从考篮里拿出抹布,提着木桶走到外面的公用大水缸旁,那里摆满了一桶桶清水供考生取用。
他忍着旁边茅厕传来的阵阵异味,打了一桶水,回到号舍开始埋头打扫。
擦拭桌椅床板,清扫角落蛛网,一番忙碌后,号舍总算勉强能待人了。
他将木板床铺好,脱下外衣垫在上面,权当床铺。
刚收拾停当,代表考试预备的鼓声便“咚咚”响起。
陈耀祖用冷水狠狠抹了把脸,强迫自己振作精神。
陈耀祖感叹自己这“倒霉体质”,对细节格外注意,连生火盆煮水都特意远离木质家具,生怕引发火灾。
就着热水冲了碗藕粉勉强果腹后,发卷的官吏终于来到了这片区域。
陈耀祖迅速准备好笔墨砚台,趁试卷还未发到,赶紧跑去隔壁茅厕解决生理问题。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进出茅厕的考生竟已有十数人之多。
听着隔壁不绝于耳的“哗哗”水声和不可描述之音,闻着那愈发浓郁的恶臭,陈耀祖只觉得胃里翻腾,几欲作呕。
他强忍不适,回到号舍,果断从一件旧衣上撕下一块布条,做成简易口罩蒙住口鼻,又找了两个小布团塞进耳朵。
视觉、听觉、嗅觉的多重隔绝,虽然效果有限,但至少给了他一丝心理上的慰藉,让他能勉强集中精神。
试卷终于发到了他手中厚厚一叠,足有十五张之多。
第一日考的是经义帖经,内容庞杂,重在考察对儒家经典的熟悉程度和记忆精度。
陈耀祖没有立刻答题,而是强忍着不适,极为耐心地一张张检查试卷是否有印刷模糊、漏印或错页。
当他翻到第十三张时,心脏猛地一缩——那张卷子竟有大半面是空白的!
他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举手示意。
监考官皱着眉头过来,查验后也面露诧异,显然这等纰漏也属罕见。
核实情况后,考官很快为他更换了一份完整的试卷。
‘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陈耀祖心中后怕不已,若等到做题时才发现,时间耽误了不说,能否顺利换到卷子都是未知数。
确保万无一失后,他这才沉心静气,提笔蘸墨。
前面的题目对于将经典烂熟于心的他来说并不算难,下笔流畅。
一直做到第五题,他才稍稍停顿。
此题要求详解《礼记·中庸》里“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一句,并引申其于治国理政中的体现。此题需融会贯通,并非简单默写。
陈耀祖闭目沉思片刻,脑中闪过董仲舒“天人感应”、二程“理一分殊”等观点,又结合秦老治水笔记中“顺天应人、调燮阴阳”的务实思想,很快有了思路。
他提笔写道:
“…‘致中和’者,非庸碌无为,乃执两用中,动态平衡之至高境界。
于天道,阴阳调和则四时有序;于人事,宽猛相济则政通人和。
昔者大禹治水,非一味堵塞,亦非任其泛滥,乃疏堵结合,顺应水性,终致地平天成,此乃‘致中和’之于国政之典范。
为政者,当法自然,察民情,执中道而行,不偏不倚,不过无不及,则百官各安其位,万民各得其所,天下可臻于至治…”
答完此题,时间已过正午。
饥肠辘辘,但周遭环境让他毫无食欲,只勉强喝了几口水。
他继续奋笔疾书,直到下午时分,才将十五张经义题全部答完。
仔细检查两遍,确认无误后,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烧水泡了点硬面疙瘩,就着咸菜干艰难咽下,算是解决了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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