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把兽骨拓片拿来。”叶璃接过阿里的纸,将拓片铺在上面,果然,兽骨刻痕的走向与光斑的排列隐隐相合,只是石头刻的“回”字,正好落在安息香的光斑上,像特意做的标记。
“这小子,”叶璃忍不住笑了,“在塞北捡块骨头,都能捡出本跨地域的药引谱。”
正说着,廊下传来驼铃声,西域的商队又到了。这次来的不是老者,是个梳着双辫的少年,背着个鼓鼓囊囊的羊皮袋,见了叶璃就解开袋子,倒出堆晒干的红色浆果:“师父让我带‘沙漠血珠’来,说这果子泡在山海酒里,能治塞北的冻疮。他还说,上次那铜药碾子,其实是用百年前商队遗失的药鼎碎片铸的,鼎底刻着的药方,和您的《汇通医镜》能对上三分之一。”
少年从怀里掏出片青铜残片,边缘还留着药鼎的弧度,上面的刻痕模糊不清,却能认出“回生草”三个字的轮廓,笔画间的磨损,像被沙漠的沙子磨了又磨。叶璃忽然明白,所谓医道传承,从来不是哪个人、哪本书的功劳,是塞北的兽骨、西域的铜鼎、江南的绣帕、西洋的玻璃片,在光阴里互相记挂,彼此印证,才凑成了完整的图谱。
日头升到半空时,药圃里忽然飘起药香。老药农把各种陈药碎末埋进银白土,那些青蒿根须竟开始微微颤动,银白粉末顺着根须往上爬,在叶片上凝成细小的露珠,露珠滚落时,带着股混合了野山参、陈皮、安息香的陈香,像把几十年的光阴都酿成了晨露。
阿里举着显微镜追着露珠跑,镜片里的光粒在跳跃,像无数个细小的光影在跳舞。阿桂蹲在桑树苗旁,看着芽尖的淡金慢慢晕开,混着江南的绿,成了种说不出的温润色泽。阿荔则把西域少年带来的沙漠血珠串成串,挂在青蒿架上,说要让它们沾沾银白土的光,早日长成能入药的果子。
叶璃坐在田埂上,翻开《汇通医镜》的空白页,提笔写下:“药引者,非止草木金石,更有光阴里的相遇。塞北的骨记着西域的鼎,江南的桑缠着戈壁的沙,西洋的镜映着中原的针,皆可为引。”
笔尖落下时,一滴银白土的露珠正好落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光斑,光斑里隐约能看见老药柜的影子,看见石头在狼窝捡骨的背影,看见西域商队驼铃里的岁月,看见汤姆在巴黎医学院种下的青蒿——原来所有的光阴,都藏在这些不起眼的药引里,等着被懂的人,一点点读出来。
檐角的冰棱早已化尽,水洼里的天光清明透亮,映着药圃里疯长的根须、舒展的新叶、串成串的红果。叶璃知道,这银白土还会继续传递下去,把老药的魂、山海的情、光阴的味,都传给下一季的草木,就像那些刻在兽骨上、铸在铜鼎上、绣在帕子上的印记,会在岁月里慢慢晕开,连成一片看不见却摸得着的医道长河。
而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河岸边的摆渡人,把一船船的药引、一船船的光阴,从这里送到那里,让每个地方的草木都知道,自己不是孤单生长,在很远的地方,总有株草、一棵树、一块骨,记着它们的名字,等着和它们在光阴里,认成真正的亲人。
传习舍的钟声突然响起,是阿里在敲——他说要把银白土的发现记进新的图谱里,让所有学徒都知道,最好的药引,从来不在药箱里,在光阴走过的每一步里,在山海相连的每一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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