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事件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在沉寂的刑部掀起了巨大波澜。李严暴怒,亲自彻查。刺客虽逃掉两人,但留下一具尸体。尸体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所用武器也是市面上常见的制式短刃,显然是死士。线索似乎断了。
然而,李严并非蠢人。能在刑部天牢如此精准地找到关押地点,避开大部分守卫,使用迷烟和精巧的开锁工具……这绝非寻常盗匪或仇杀!联想到朝堂上袁隗一党对玄青子师徒的必杀态度,答案呼之欲出。但苦无实证,对手又是权势熏天的袁太傅,李严也只能将怒火压在心底,亲自加派人手,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看守玄青子师徒的囚室,饮食饮水皆由他心腹亲兵亲自检验。静姝公主闻讯,更是又惊又怒,再次入宫向刘宏哭诉施压。
刺杀未成,毒计被识破,袁隗一党暂时偃旗息鼓,似乎在等待新的时机。囚室中,气氛却更加凝重。
玄青子的伤势因刺杀时的强行动作和惊吓,明显恶化了。他咳嗽得越来越厉害,咳出的痰中带着暗红的血丝,脸色灰败得如同金纸,气息也越发微弱。墨涵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夜深人静,只有牢门外士兵巡逻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
“涵儿……”玄青子靠在墙上,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师父!我在!”墨涵连忙凑近。
玄青子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墨涵会意,小心翼翼地从他破旧的道袍内衬中,取出了那个贴身收藏的锦囊——正是当初逐他出观星台时给他的那个。
“打开……”玄青子喘息着。
墨涵依言打开锦囊。里面除了些许碎银和一封写给“青阳先生”的信,赫然还有两样东西:
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润、造型古朴奇特的钥匙:约三寸长,表面刻满了细密繁复、如同星辰轨迹的纹路,散发着微弱的灵韵。
一卷用油布仔细包裹的薄薄帛书:展开一看,正是张衡的《灵宪》残本!但与之前所见不同,这卷帛书的空白处和行间,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的注释和推演!墨涵一眼认出,这是玄青子的笔迹!其中一页上,清晰地绘制着“荧惑守心”的星图,旁边标注着推演日期和一行触目惊心的朱批:“凶兆已成,乱世将启,太平道兴,其势燎原!应在甲子年(即次年)!”
“这钥匙……”玄青子喘息着,指着那枚奇特的钥匙,“是开启……浑天仪核心‘天机枢’的……唯一秘钥……张衡公所留……世代由守正秘传……非到……社稷倾危……不得启用……” 他眼中闪烁着最后的光芒,“为师……不行了……此物……交给你……”
墨涵如遭雷击:“师父!不!您会好起来的!这钥匙……太沉重了!弟子……”
“听着!”玄青子用尽力气抓住墨涵的手,手指冰凉,“浑天仪两次异动……绝非偶然!‘荧惑守心’……更非虚言!太平道张角……‘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语……已传遍八州!其势……已成!朝廷……昏聩……权臣……只顾倾轧……大乱……就在眼前!”
他咳出一口黑血,眼神却愈发锐利清明,仿佛回光返照:“为师……观星一生……最后所见……洛阳……将陷血火……这钥匙……这《灵宪》……或许……是破局……一线生机……为师……将三百年功力……未尽之志……皆托付于你!”
他死死盯着墨涵,一字一句,如同最后的箴言:“莫要……执着于……为师生死……莫要……困守洛阳……带着它……离开!去寻……青阳先生……他是……可信之人……会助你……解读……天机……护住……这点……星火……琴韵观……道脉……在你……”
“师父——!”墨涵泪水汹涌而出,紧紧握住玄青子冰冷的手,感受到那生命的烛火正在飞速流逝。
玄青子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般的、极其微弱的笑意,目光仿佛穿透了牢房的石壁,望向浩瀚的星空:“季真公……弟子……不负……所托……星火……未灭……” 话音未落,他抓住墨涵的手骤然失去力量,缓缓垂下。那双看透世事的睿智眼眸,永远地失去了光彩。
一代观星大家,张衡传人,琴韵观主玄青子,在这污浊的天牢之中,怀着对乱世的洞见与悲悯,溘然长逝。他将未竟的使命和最后的希望,托付给了这个来自异世的少年。
墨涵抱着师父渐渐冰冷的身体,无声恸哭。悲伤、愤怒、责任……如同滔天巨浪,将他彻底淹没。他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秘钥和染血的《灵宪》帛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师父的遗言在他脑中轰鸣:“莫要困守洛阳……带着它离开……护住星火……”
第十四章:权谋倾轧洛阳劫
玄青子的死讯,如同在压抑的洛阳城投下了一颗巨石。
静姝公主闻讯,悲痛欲绝,不顾一切地闯入囚室,抚尸痛哭。她愤怒地质问李严,李严亦是脸色铁青,深感屈辱和无力——在他的严防死守下,一代宗师竟如此“暴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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