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心领神会,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指尖如电,将那小小的帛卷纳入袖中。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眨眼之间。
“多谢殿下挂怀,也辛苦嬷嬷了。”墨涵面色如常,拱手道谢。
老嬷嬷完成使命,脸上笑容更深:“都尉客气了。夜深露重,都尉也请早些歇息。老奴还要去给将军送点心,就不多打扰了。” 她向墨涵和旁边的亲兵点点头,挎着食盒,在亲兵的“护送”下,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四周重归寂静,墨涵才缓缓走到那食盒旁,拿起一块点心,却食不知味。他迅速回到营帐,点燃一盏昏暗的油灯。
在跳跃的灯火下,他小心翼翼地展开袖中的素帛。熟悉的娟秀字迹映入眼帘,正是静姝的手书。字迹比往日略显急促,墨痕的深浅也透着书写时心绪的起伏。
“墨君台鉴:
京华风骤,宫阙生寒。君之封赏,闻之心痛难当。庙堂昏聩,权奸蔽日,使明珠蒙尘,宝剑藏匣。然君之才德,皎若星月,岂是区区虚衔所能掩?万望珍重,敛锋于鞘,以待云开。
妾身困于金笼,寸步难行。然心之所系,唯君安危。袁氏阴鸷,爪牙密布,宫中耳目亦众。君身处军旅,亦需慎之又慎,提防暗箭。
近日宫闱,诡谲日盛。大将军(何进)与中常侍(张让等)势同水火,几无转圜。袁氏子弟奔走其间,言辞激烈,似欲……火上浇油!妾观此象,心惊肉跳,恐有倾天之祸发于萧墙之内!
夜观星汉,帝星晦暗不明,心甚忧之。不知君观天象,可有示警?
纸短情长,不尽欲言。唯愿君安,星火不灭。
静姝 手书 于昭阳殿西窗下”
字字句句,饱含着深切的关怀、愤懑的不平、敏锐的洞察以及无法掩饰的忧惧。她身在深宫,竟已如此清晰地嗅到了洛阳即将爆发的血腥风暴!她担忧他的处境,提醒他防范袁隗的暗算,更与他一样,看到了那帝星晦暗、杀机四伏的征兆!
尤其是那句“恐有倾天之祸发于萧墙之内”,与墨涵夜观星象所得的结论,不谋而合!
一股暖流混杂着尖锐的刺痛,瞬间涌遍墨涵全身。他仿佛能看到昭阳殿西窗下,那个清丽绝伦的身影,是如何在孤灯下,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写下这封充满风险的书信。她的聪慧,她的勇气,她的情意……在这冰冷污浊的世道中,如同寒夜里的孤星,微弱,却倔强地闪耀着,直抵他心底最深处。
他紧紧攥着那方小小的素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纸上的墨香似乎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而字里行间透出的巨大危机感,却让他如坠冰窟。
洛阳,已成即将喷发的火山口。静姝身处其中,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袁隗的杀机,何进与宦官的搏杀,任何一点火星,都可能将她吞噬!
“不行……不能等了……” 墨涵眼中寒光暴涨。他之前预判的“旬月之变”,在静姝这封信和今夜星象的双重印证下,变得更加紧迫!他必须加快行动,必须为离开这风暴中心做好准备!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在彻底离开之前,想尽一切办法,为静姝铺下一条……哪怕是最渺茫的求生之路!
就在这时——
“咔嚓!”
一道惨白的闪电如同狰狞的巨爪,骤然撕裂了沉沉的夜幕!瞬间将墨涵的营帐映照得一片惨白!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仿佛就在头顶炸响!轰隆隆的巨响滚过大地,震得营帐都簌簌发抖!
狂风毫无征兆地平地而起,卷起沙尘,猛烈地拍打着营帐。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顷刻间连成一片狂暴的雨幕。
墨涵猛地抬头,透过被狂风掀动的帐帘缝隙,看向那电闪雷鸣、暴雨倾盆的夜空。在那瞬间被照亮的苍穹之上,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血色侵染的紫微垣,看到了那三颗嗜血狂啸的杀破狼凶星!
惊雷,是上天的怒吼,亦是洛阳城即将到来的……血光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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